這點是她必須設法解決的問題,首先,亨利二世的兒子絕不能取名為約翰,然後,在她有生之日必須極力教導亨利二世關於教養孩子和信任的問題。
「王后!王后!不好了,小王子又跑進您的書房裡去了!」
那個小鬼!
裙襬一拎,她拔腿往回跑。
她一共替威廉生了五個兒子、三個女兒,最可惡的就是小兒子,頑皮得不得了,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他只是太好奇,她猜想他的智能一定相當高,說不定也是個小天才。
「哈利,你又在幹什麼了?」
七歲的男孩一驚回身,見是母后,忙捧出一張可愛的笑臉。
「母親,我……我只是隨便看看嘛!」
南絲慢慢走到小兒子前面,把手伸向他。「拿出來!」
男孩無辜地猛眨眼。「什麼呀,母親?」
「別給我來這套!」南絲擺擺手。「快,藏在你背後的東西!」
男孩噘起嘴,不情不願地交出來,南絲一看,不禁訝然。
「這東西……你從哪裡找到的?」
男孩指指書櫃下的箱子,那個裝著陳年舊物的大木箱。
「是嗎?原來還在啊!」南絲若有所思地緩緩在書桌後落坐,男孩則拉了一張錦凳子到她旁邊坐下。
「母親,那到底是什麼?」
「這是……」南絲撫摸著手上的東西,覺得好笑。「引導我回家鄉的東西。」這麼重要的東西,居然從她結婚當天開始就幾乎忘了它的存在。
當她下定決心要留下來的時候,原以為起初一段日子一定會很痛苦,沒想到根本沒有時間讓她痛苦,連想念家人的時間都沒有。
要擔心威廉出門去追剿反抗軍時的安危,還要親自照顧子女,又要盡自己的力量去履行身為王后的職責,為打造一個富庶、安定又強大的英格蘭而奮鬥,她簡直恨不得自己可以像日本忍者一樣變出幾個分身來。
但,對於一個天才而言,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發揮場合,生活在這種落後的黑暗時代裡,許多事物都必須在無中生有,她絞盡腦汁提升人民生活水準,為做各種建設而努力。
上帝,她真的很辛苦!
可是,辛苦得很有代價。
最重要的是,威廉一直陪在她身邊,在大部分貴族都是左一個情婦,右一個女人的情況下,他堅守諾言不曾有過其它女人。
他從未說過愛她--戰士是不談愛情的,他這麼說。
她也從未說過愛他--既然他不說,她為什麼要說?
但無言的愛意就在彼此相守的每一刻裡滋長,他對她的飢渴似乎永遠無法滿足,她對他的迷戀似乎永遠沒有停止的一天。
她知道,他是愛她的。
他也知道,她是愛他的。
他那惡名昭彰的冷靜習性經過長久時間培養更形嚴重,可是他依然常常為了她而失控,暴跳如雷的說要殺人。
是的,他是愛她的,非常非常深愛她,就如同她一樣,她也非常非常深愛他。
「有了它,母親就可以回家鄉了嗎?」
「是的,不過……」南絲微微笑。「我已經下需要它了。」若無其事地,她取出導引裝置裡的電池鎖進抽屜裡,這種特別電池用在計算機上起碼可以使用三年,這樣,她又可以從停機許久的計算機裡取用數據了。
她的家人--過去的家人,她相信他們沒有她仍然能過得很好;現在,她的家人是她的丈夫和兒女,沒有他們,她不知道要如何生存下去。
「那……」男孩把手伸出來。「可以給我嗎?」
南絲端詳他片刻,然後把他抱到膝上來。
「告訴我,哈利,你是不是很喜歡研究母親書房裡的東西?」
哈利頷首。
「你可以從這些書開始讀起呀!」書房裡的書都是她親手從計算機裡抄寫出來的數據,除了這裡,其它地方都看不到。
「我都讀過了,可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所以才想拆開這些東西來看看嘛!」
果然是個小天才。
「好吧!那麼以後母親會親自替你上課,有什麼不明白的都可以來問母親,嗯?」
希望將來他可以繼承她,努力幫助他大哥壯大這個國家。
「王后,王后,不好了,陛下受傷了!」
心跳停止兩拍,南絲即刻跳起來,任由男孩跌在一旁叫痛,心驚肉跳地衝出書房。
「陛下傷的如何?」
「手臂斷了。」
「還有呢?」
「一些瘀腫。」
「就這樣?」
「就這樣。」
南絲鬆了一大口氣,放下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繼續奔向臥室。
「你跑去芒特城了?」一見到坐在床沿的威廉,她劈頭便如此指控。
「沒有,我特意繞了一大圈回來的。」威廉冷靜地扶著自己的左臂。「我答應過妳了不是嗎?」
哇,斷得可真慘!
南絲驚歎地檢視他的傷勢。
但,她可以安心了。
再過一個月這一年就過去了,而且在年底時威廉通常不會出門,也可以說他已經平安度過了這一年的生命危機。雖然不知道他還能有多久的生命,可是往後的每一天都是多出來的,在過了二十年幸福婚姻生活之後,即使多一天也是值得感恩的事。
「怎麼回事?」
為他上好夾板包紮妥之後,南絲先屏退侍女,再繼續為他換下骯髒的衣服--
她是個喜歡親自照顧丈夫的王后,在她眼裡,雙鬢多了幾許銀絲的丈夫比當年更成熟而富有魅力。
「我的馬踩著一塊燃燒的木炭而摔倒,我也跟著摔倒……」他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有點奇怪。「如果不是妳堅持我的馬鞍不能有前後橋,我想我的肚皮可能會被堅硬的前橋劃破。」
「哦,是嗎?」南絲若無其事地要他把腿抬高好讓她替他脫靴子。
「南絲……」他攫住她的下頷,強迫她與他目光相對。「老實告訴我,妳知道我今天會死嗎?」
兩人對視良久、良久……
「今年。」南絲輕輕回答他。
銀灰色的瞳眸倏轉深黯,宛如蒙上一層黑紗。「被馬鞍前橋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