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將車上冷氣開至最強,不期然地,他竟瞥見了昨天被揉成一團隨手丟棄的那封信;趁一個停紅燈的空檔,他拾起它,心情複雜。
如果不是因為它,他不可能與林潔霜相遇——這個時候想起這之間的關聯,頗詭異的。
隔了一天,他乍見這封信後想尋其人的衝動已減緩許多,或許是因為心神早已分散開了,又或者他明白了大海撈針終究太難。
所以此刻看它,它只是一封來自某位讀者不太善意的信件罷了。坦白說,他現在的腦子全裝滿了那叫林潔霜的女子。
真奇怪,不是嗎?
人與人之間,竟也有此莫名際遇。
將軍停進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司徒黃魅搭電梯直達司徒赤魁的公室,但裡頭沒人。
怪了?他不是說了馬上到嗎?大哥為何沒等他又不見人影?連秘書也不在,上哪啦?
轉身往司徒黑魘的辦公室,他也不在。
司徒黃魅皺皺眉,思索為什麼這層樓鬧空城計。
會不會是會議提前,大伙全集中在會議室了?
有可能。
念頭一定,司徒黃魅移動步伐欲將手中資料趕送到會議室。
然而,在電梯門開的剎那,司徒黃魅如被下定咒般全身不得動彈,只剩眼珠子訝地拚命眨,懷疑自己是否得提早去配副老花眼鏡電梯裡的人兒大概也同樣驚愕。
但他們並沒發愣太久,眼看電梯門即將關閉,司徒黃魅忙不迭伸指按住開關鍵,而電梯裡的人兒則連忙跳了出來——「你怎麼會在這?」
「你怎麼會在這?」
他們指著彼此異口同聲。
「我在這兒工作。」
「我有事到這裡。」
又是異口同聲。旋即,他們爆笑出聲。
「今天以前,我不知道我們這麼有默契。」司徒黃魅笑意未減。
「今天以前也不過是昨天而已。」林潔霜難得俏皮道。
「為何不告而別?」有點興師問罪的味道。
「我沒有不告而別。」林潔霜忙自辯。「只不過我醒來並沒有看到你,而我上班要遲到了,太匆忙以致沒法留下字條……對了,我要謝謝你的君子之風,雖然你害我遲到。」
司徒黃魅又好笑又困惑——君子之風跟遲到有啥關聯?
「你在這做什麼?」他直接間重點算了。
林潔霜怯怯地用食指遙指右前方:「總經理秘書。」
司徒黃魅瞪大眼——生命是由無數巧合組成的,這話是誰曾說過?
他與她,不正是最佳范側?
老天,她是司徒黑魘的秘書,而他卻從不曉得。倘若不是今日嫂子要他送來這份資料,也許,他與她生命就再無交集了。
多麼奇妙的緣分呵。
「那你又來這做什麼?」林潔霜也發出疑問。
「我……我……我伯父是董事長的朋友,他要我送一份資料過來。」
才說完,司徒黃魅就後悔了。
他幹嘛編謊騙她?直接告訴她他即是她頂頭上司的三哥,不就得了,為什麼不?為什麼不?
一旦說了一個謊,得再編十個來圓它,這多累?且日後若被拆穿……如何解釋?
「喏。」她伸出手。
「幹嘛?」
「我幫你轉交呀。」她一臉嫌他遲鈍的表情。
「不用了,我得親自送到才行。」司徒黃魅抱緊那份文件:「他們全上哪啦?」
「會議室。」
他猜的果然沒錯。司徒黃魅得意地想。
「你不必參與?」
「喔!對?」她低呼一聲,這才恍然想起。「我上來拿資料的。」
語畢,她匆匆趕至總經理室。
「小迷糊。」司徒黃魅笑罵。
※ ※ ※
午休時分,司徒黃魅在辦公的大廳等候林潔霜。五分、十分慢慢過去,公司員工差不多都湧進餐廳了,仍不見佳人蹤跡。
如果吃飯時她總是跑最後一個,那就難怪她身上長不了多少肉了。
司徒黃魅瞟瞟手錶,心想五分鐘後她再不下來,他乾脆上樓擄人算了。
他還得記得囑咐司徒黑魘別派那麼多工作給她,免得她不夠時間吃飯。
終於,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電梯踱出,司徒黃魅興匆匆地上前「潔霜,你怎麼這麼晚?」
林潔霜乍見他,瞬間有些欣喜,但身體裡有另一股力量教她說出言不由衷的話:「我有跟你約好嗎?」
司徒黃魅頓感難堪,笑了笑,仍一臉誠摯地說:「我是想反正都要吃飯嘛,兩個人吃比較不會無聊。」
她盯視他半晌,冷冷地說:「黃魅,我希望你別搞錯,不要以為你幫我一次忙,就可以逾矩越分。我跟你只不過比陌生人好一點點而已,但不是什麼知交,你要認清楚。」
對於她的翻臉無情,足足錯愕了一分鐘;回過神,他急忙追上她,解釋著;
「我並沒有想逾矩越分,只是用非常普通的朋友身份與你共進午餐罷了。」
「不必,我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吃。」林潔霜頭也不回,加快步伐。
但以身高而言,他走一步,她至少得跨兩步,所以,不論她走多快,司徒黃魅仍可跟上她。
「潔霜,我不知道你受了什麼委屈,但我不希望成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受氣筒。你願意告訴我原因嗎?」司徒黃魅柔聲問。
「你可以不必受呀,只要你離我遠一點。」林潔霜粗聲說完,逕自離去。
舉凡有自尊心者,在聽到這麼明白的拒絕後,都該知難而退了,更何況是司徒黃魅此略高人一等的身份,怎麼都不應自貶。
他輕吐了氣,歎著。
人說「女人心,海底針」,其心思之善變,難以捉摸,他這回算領教到了。
轉身往門口,突然,身後傳來叫喚聲;他回頭,看見司徒赤魁正快步朝他走來。
「魅,你還沒走啊?」司徒赤魁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那好,一道吃飯去。」
「大哥,會忘記帶東西不像嚴謹的你會犯的錯誤耶。」司徒黃魅調侃,借輕鬆的語調來遮掩上一刻所受到的侮辱和打擊。
「有憲那頑皮的傢伙在身邊,正常的腦子都會吵亂!」司徒赤魁喃喃抱怨,神情卻是為人父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