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搞錯吧?劉備可是兩耳齊肩,蘇夷士的耳朵又不是橡皮,哪裡能拉那麼長。」香瑩說著,放聲大笑。
「淑女一點好不好?我只不過打個比方,真有這麼可笑嗎?」
「凶我也沒用,我不叫蘇夷士。根本不會怕你。」香瑩還是笑,但已換上較正經的態度,「說真的,阿媚,我覺得你對蘇夷士太凶了,好歹他一直是你個人的專屬運河,隨便你在他身上怎麼航行,從來沒有半句怨言,這種聽話的男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你該知足了!」
「哎呀!我幾時在他身上航行過?你當我是船嗎?昭媚很快反駁道,忽然感到不對勁,臉上浮現兩朵紅雲,又羞又急地罵道:「噢!得得,你真壞,想不到期你也會說這麼曖昧又下流的話來。」
香瑩怔了怔,立刻會意,才剛停止的笑聲又響起,難得她隨口說的一個比喻,能讓昭媚害羞臉紅。在言語上,向來是尖牙利嘴的昭媚佔上風。
「喂!阿媚!」
說人人到,蘇夷士一手抓著籃球,出現在長廊的另一端,大才能遠就開始叫嚷。他個子瘦高,髮型有點滑稽,像是倒立的掃把。據億自己說,這髮型是他家巷口的理發歐巴桑所謂的帥哥平頭,雖然很離譜,害他每天頂著一支掃把在頭上,可是礙於從小到大就接受歐巴桑」修理「的感情,只好將就忍耐。由此可見,他是個多爽朗、不拘小節的大男孩。
」這個蠢東西,一打起籃球就沒完沒了,難怪會遲到十四分鐘。」昭媚嘴裡罵著,臉上卻沒露出半點生氣的表情,反而笑瞇瞇地迎上前去,開開心心地說:「你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你餓過頭,把我們約定碰面的地方忘光光。」
「哪有可能嘛!媚娘娘交代的事,小蘇子我哪一次不是銘記在心,盡力配合?」蘇夷士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笑容燦爛如初升的朝陽。
咦?昭媚幾時學會從善如流的?香瑩心裡一陣困惑,她應該劈頭臭罵蘇夷士一頓,怎麼變得如此溫柔體貼?
「哈羅!好久不見。」昭媚朝蘇夷士身後的人說。
答案揭曉!原來蘇夷士身後還有別人。昭媚的客氣有禮全是演給外人看的。香瑩忍不住露出微笑。
「好久不見,運河嫂。」
「要命!別這麼叫我啦!好難聽。」昭媚不改快人快語的本色,「你走快點,我幫你介紹一下。」
香瑩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陰謀氣氛,不會錯的,昭媚又在玩扮紅娘的把戲,真煩人!打從高一認識、深交互吐心曲之後,她對香瑩暗戀豫東大哥的事嗤之以鼻,認定那是小女孩沉溺扮家家酒,完全不值得認同,所以昭媚從來沒放棄為香瑩牽紅線的計劃,似乎不扭轉整個局面就不罷休。
「大方一點吧!香香。」昭媚露出促狹的笑容,她十分清楚香瑩的反應,但卻一點也不在乎。「這位帥哥叫做齊彥。建築系的高材生。雖然他跟蘇夷士是童年玩伴,好哥們,可是人家非常正經,很少和蘇夷士這種沒大腦的人廝混。我到最近才跟他熟一點,所以到今天才介紹給你認識。齊彥,她就是謝香瑩,聞名不如見面參考消息對?我沒騙你吧?她本人比照片漂亮千百倍。哎!別站那兒發呆,過來握個手。」
被她這麼一說,香瑩只好主動伸出右手,雖然不至於心不甘情不願,卻多少有點彆扭。
齊彥往前一步,微傾身,坦率直接的,毫不拖泥帶水,與香瑩握一下手,很快就放開。
「久仰大名,謝香瑩。」他說。
「哪裡,很高興認識你。」香瑩抬起頭,仔細看了他一眼。
噢!沒想到齊彥會有這麼出色的儀表,那張臉絕對男性化,漂亮得像漫畫裡的中古劍客,俊美英挺的五官,冷靜莫測的眼神,看著他就會讓人心慌意亂。香瑩連忙收回眼光,剛才握手時恰到好處的力道,殘留在她指尖,隱隱約約使人不安。
「看到沒有!香香究竟是個正常的女生,一見到齊彥這種百分百的帥哥,照樣目瞪口呆,差點口水都流出來了。」昭媚顯得十分得意,狠狠推一把蘇夷士。
「你少胡說!」香瑩臉紅了。
「別理她,香香,流口水沒什麼了不起。」蘇夷士一臉正經八百的表情。「當初阿媚見到我的時候,根本是尺驚天動地,鬼哭神號……她兩個鼻孔都流血,像掛歷了兩條紅蚯蚓一樣。」
「去你的!我又不是花癡。」昭媚笑罵道貌岸然,「連看見你這等貨色都流鼻血,那我不早就貧血住院了?」
「話不是這麼說的,我現在的樣子是經過易容,如果不稍微隱藏我那無可比擬的美貌,世上不知會增添多少傷心少女。」蘇夷士還在耍寶,誇張的搔首弄姿,「唉!每天花那麼多時間把自己弄丑,真是煩死了!難道男人美麗也是一種錯誤?」
大家都被他逗笑,尤其昭媚笑得最大聲。
「少噁心了!埋頭吧,我們吃飯去。」
蘇夷士轉個身,用力把籃球丟給齊彥,並且眨了下眼睛,「對不住,兄弟,我的手接到新任務,沒空抱籃球,剛剛鬥牛被你僥倖取勝,你就繼續玩吧!」
說著,他伸手擁住昭媚,領先走在前方。
齊彥和香瑩被拋下,只好並肩一起走。兩人相距兩步遠,都有點尷尬。香瑩微低頭,正午的陽光使每個人都中秋著自己的影子,走一步,影子就動一下……「你和我想的樣子不同,謝香瑩。」齊彥忽然說。
「哦?怎麼個不同法?」
「運河和昭媚告訴我,你很小就失去父母親,被外婆撫養長大,前陣子外婆又去世了,我本來以為你會顯得悲傷,或者堅強卻悲傷,可是你——」
「既不悲傷,也不堅強?」香瑩反問他,心裡有一點被冒犯的感覺。
「我出生的時候,父親已經五十五歲,在我四歲那年,母親因為車禍去世,父親中風,不得不把我送到育幼院,兩年後父親也去世了,他是隻身在台的老兵,所以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齊彥避開她的問題,談起自己的身世,語調平淡,彷彿秋日午後被風吹落的枯葉,自然翻飛而下,完全不涉及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