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文字慎不禁瞪大眼,訝異不已地看著狀似渙散,卻又好似極為清醒的大哥。
怪了,就算他和大哥不是很熟,可好歹他也知道九娘和大哥的交情極好,怎麼今兒個九娘病了,大哥竟是這般平淡的反應?
「要不,你覺得該如何?」文字覺笑睇著他,豪氣地又飲進一口酒。
文字慎挑起濃眉,直瞅著文字覺好半晌,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轉個話題道:
「對了,大哥,成親的事辦得怎麼樣了?」既然,九娘病著的事,他壓根兒不擔心,那麼,就談點正經事吧!
畢竟,他們兄弟倆已經許久不曾談過知心話了。
「嗄?」文字覺裝蒜地側眼探去,
「成親哪!」文字慎沒好氣地道。「爹說了,祭祖之前倘若不娶妻的話,爹可要收回這酒肆了。」
大哥不心疼,他還替他心疼呢!
倘若真是教爹給收回去,往後他就少了落腳處了。
「那就教爹給收了吧!」他無所謂地又飲上一口酒,好似真沒將這間酒肆給看在眼裡。
「大哥,爹不是說著玩的,爹這一回是玩真的。」聞言,文字慎趕忙勸道:
「瞧,我成親時,爹真是分給我一大筆為數不小的家產,而且是成親當日便給,絲毫不拖泥帶水,這代表什麼?」
「嗯?」
「代表爹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聽他的勸吧!
「喔……」文字覺隨意地點了點頭,打了個呵欠,將酒壺擱回桌上,隨即又倒回軟榻,舒服地窩著。
「喂,大哥?」文字慎頓時傻眼。
不會吧,又睡著了?
老天!看來,大哥不只嗜酒,而且還相當嗜睡,說睡便睡,他話都還沒說完。
文字慎搖了搖頭站起身,臨走前,不忘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哪裡像是一朝進士?說他是進士,大概也沒有人會相信……可,他還記得大哥以往意氣風發,那八股古板的蠢模樣,誰知道不過是幾年的工夫,大哥便變了個人……判若兩人哪!
唉,他沒法子了,教三哥自個兒來吧!
聽著腳步聲走遠,文字覺緩緩地睜開不帶半點醉意的魅眸,深沉地斂了下,高深莫測得教人猜不出他的思緒。
註:唐 李白 將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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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激昂的嗓音鏗鏘有力地自花滿閣二樓的廂房逸出,然話到末,卻又虛弱得猶如是喃喃自語。
「九娘,你鎮靜一點,要不……」可真是要把自個兒給氣死了。
「你說什麼?」夏九娘瞪大無力的水眸,儘管有幾分渙散,卻依舊狠狠地瞪向床榻旁的文字征,「你在咒我死?」
混賬,一家子沒心沒肺沒血沒淚的鼠輩。
「九娘。」見她一陣暴咳,文字征不禁沒好氣地替她拍了拍胸口。「你冷靜些,別再動氣。」
都病得爬不起身了,她還這般張狂。
「我冷靜?」夏九娘不禁大笑兩聲,接著又暴咳數聲,歇了好一口氣才道:「我都快要被你們文家人給氣死了,你還要我冷靜?」
要她冷靜?等她死了再說。
「到底是怎麼著?究竟是誰把你給氣成這個樣子的?」文字征在床榻坐了下來,不忘在她的胸口上多拍個兩下。
「還能有誰?」夏九娘瞠大水眸瞪著他。
文字征不由得挑高眉,「不會是我吧?」瞪著他做什麼?他可不記得自己得罪她什麼。
「你大哥!」
那個混蛋……真是可惡到了極點,簡直是泯滅人性、禽獸不如,居然敢那般待她。
「大哥做了什麼?」他不解的說。
大不了就是多喝了些酒醉癱了,再多是一醉不醒,還得差人將他給扶到房裡睡上個一天半天來著,他又不瘋、又不鬧,醉了便是乖乖地睡覺,這般也能惹她發火?
上一回醉倒在她房裡,她確實也是挺火大的,可還不至於像現下這般氣得病倒在榻上。
大哥到底是對她做了什麼?
「他……」眼看著滿腹的怨言彷若滔滔黃河要往外傾倒,夏九娘卻及時閉上嘴,緊緊地將滿滿的心思給鎖在心底。
這種事要她怎麼說出口?
他非禮她、輕薄她、強吻她,但他竟然沒霸王硬上弓,就這麼掉頭離去,棄她不顧。
混賬,她口頭上雖說不要,肢體上難免有所抗拒,但那是因為她是個姑娘家,自然得有幾分矜持,儘管她年歲大了,算是老姑娘,但好歹還是個姑娘家,難道他就不能多擔待一些嗎?
居然無故棄她而去,眼看著好事快要成,誰知道文字覺竟然說停就停,說走就走。
明明是對她有意的,不是嗎?
要不,他為何要這般待她?難不成如他自個兒說的,他真是把她給當成花娘不成?
醉昏頭了也不是這種做法。
她就不信文字覺真是對她一丁點兒好感都沒有;可……有時卻又覺得他待她淡漠得緊,好像如果不是因為利悉,他永遠也不會靠近她。
睇著夏九娘忽明忽暗的神態,忽紅翻白的頹喪落寞樣,文字征不禁苦笑。
「是大哥對你……」
「沒有,什麼都沒有。」夏九娘想也沒想地掩飾道,水眸炯炯有神地瞪著文字征,「我告訴你,我跟他之間什麼都沒有。」
她夏九娘往後再也不要見到他,再也不要為他守身,再也不要想著他了。
「呃……」這樣的反應會不會有點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文字征什麼都還沒問,甚至連口都還沒開哩,夏九娘何必這麼大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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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麼,卻突地嗅到一抹極為濃郁的酒香,教文字征微挑起眉,下意識地往門口探去,果真見著那抹瀟灑的身影。
「啐,字慎還同我說你快要病死了,依我看……嗓門還能吼得這麼嚇人,該是沒什麼事了才對。」
文字覺大剌刺地推開門踏進房,腳步有些踉蹌,但仍舊不偏不倚地走到床榻前,微瞇起的黑眸直瞅著文字征擱在夏九娘胸口上的大掌,嘴角浮現弔詭的笑意,陰騖的眼緩緩地移到文字征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