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帶刺美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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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渙散的視線停留在掌心的淚珠上,也許,她只值得自己的眼淚吧……不知為何,目睹此景的石巖軍,對瘟神的恨意又莫名地深了一層。

  ***

  「照野彌彌淺浪,橫空隱隱層霄。障泥未解玉驄驕,我欲醉眼芳草。可惜一溪風月,莫教踏碎瓊瑤。解鞍敧枕綠楊橋,杜宇一聲春曉。」

  「蘇大先生的西江月,意境恬淡悠遠,難得你識得。」倚在他胸臆,她嬌然取笑,那懷中的清風明月,總教她難以自己地癡醉,「虧得你是江湖人,書還念了不少嘛!」

  「流浪的日子,其實也沒多少安定的時間可讓我鑽研書冊,只是承襲了我娘對蘇大先生的景仰,多少會一些他的作品。我娘第一首會的詞就是東坡居士的江城子,她常常念著,憶著我爹教她時的種種甜蜜。」

  「難怪……」扣雲隱隱恍然,難怪他連昏迷之際也記著這闋詞,動盪顛沛的日子對他來講必定相當難熬;不過沒關係,那都過去了,今後有她在,她絕對會讓他們的下半輩子幸福得連神仙也嫉妒。「那你呢?你最喜歡的也是這首詞嗎?」

  「不!」他整個人籠罩著淺淺的光芒,似月般和柔又像水般透明,厚實的掌讓她捧著貼在頰上,傳道彼此的溫度,連隱於皮下的脈動也如許清晰地跳躍著一個字:愛!

  「觸動我心頭的詞是另外一首他於沙湖道中遇雨,一時心血而作的——」

  「我知道,是定風波!」扣雲欣悅地嚷道:「你也喜歡這首?」

  「心境頗似,故有所會。」

  「快念給我聽呀!」

  「你不是曉得?」

  「人家喜歡聽你的嗓音嘛!」她偎得更緊,風響、樹搖、溪奔和鳥唱都比不上他的嗓音,「我要你多說話,這麼副酒般醉人的聲音不多說些話太可惜了,以後我一定要把你訓練成啥心事都藏不住的人。」

  「這有何難?我愛你。」

  她一撼,他的這句話永遠能令她震凜欲泣,「怎麼忽然說這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

  「你不是要我坦言我的心事嗎?現在我心裡的事只有這一樁,你不喜歡?那我不說了。」

  「欸!誰說不喜歡了?」扣雲急急解釋,「我只是意外……哦!你明知道,討厭,欺負人家啦!」她愛嬌地瞪著他晶亮逗趣的眼神,捶了他兩下,「罰你吟詩念詞。」

  「罰我一輩子不離開你不更乾脆嗎?」

  「這還用罰嗎?你已經甩不掉我了,現在才說這些太慢啦!我和你的情分准纏在一塊,歲月洪荒也無法更改了。」

  「人怎能愛得這麼深?」這嶄新的感情,是如此突然地甦醒,彷彿已蟄伏了千年萬年,愛得他好捨不得,好害怕。「雲,我寧願你少愛我一點,世事的無常太恐怖,萬一我有什麼意外,教我怎麼放得下心……」

  「胡說胡說胡說!」扣雲一迭聲地斥言,「誰要你胡思瞎談?我不准你再說一句這種話,一個字都不准!我們會活到很老很老,會幸福得神仙也嫉妒,然後子孫滿堂,同年同月同日死,來生再相識相愛,你陪著我,我也伴著你。」

  「雲,我只是怕——」

  「沒什麼好怕的。問生,別再說了,那根本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沒有人會這樣對我們的,你就是這樣,淨顧慮有的沒的,這毛病也要改掉,知道嗎?」

  他的眼光,溢滿了深摯,那無盡的愛戀幾乎絞痛她的心,她忍不住圈住他的頭,獻上她萬般濃郁的真情;直至換他掬起她羞如夕霞的嫣媚,方又以那縷攪動漩渦的嗓吟訴:「莫聽穿林行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小姐!」

  「啊!」扣雲駭然睜目,驚魂未甫地將視線定於巧婢臉上,呼吸的急促幾乎挖空了她的心口,「我怎麼了?」

  「小姐!」巧兒擔憂地替扣雲拭汗,「會不會太勉強了?」

  「不,我沒事。」扣雲甩甩頭,心知自己因煉藥太急進反受藥氣侵腦,以致暈眩而憶起與問生相依的片段,接過巧兒遞來的濕巾,她胡亂抹了兩下,略微定神醒腦再端望熱氣蒸騰的丹爐。「第一批藥汁熬得差不多了,巧兒快去準備第二捆藥材混進合熬。」

  「小姐,第二捆藥性比第一批的還烈,合熬時會釋出毒氣反噬你的功力……」她焦灼地端詳小姐憔悴倔強的神色,「不要再催火了,放慢點好不好?」

  「不行!這種速度還不夠快。」扣雲暗暗調息以平復脈搏的紊亂,但那股不安不減反增,宛如心臟被牢牢抓著並被施力扣制壓得渾身沉甸甸的,這種不安令她恐懼,「巧兒,我感覺有些不對勁,你再添柴薪,我要運功將火勢催烈!」她一個手勢阻止她作言,「巧兒,幫我,我必須快點煉好解藥,只有早點見到他才能讓我安心,他對我很重要!」

  這是她心高氣傲的主子?那翦水秋瞳中的懇求可是愛?是誰有如斯魔力改變冰一般的秦

  扣雲?!

  雖然憂焚猶在雙眉,但她唇邊卻露出淺笑,「小姐,奴婢不知該向你道賀還是為那個男人帶來的麻煩咒上兩聲。」

  握住巧兒的手,扣雲第一次感覺到敞開心胸的溫暖,欣然地掀開艷唇,她道:「我想你該同情的是他,因為麻煩全是我惹的。」

  頭一回,美得不似人境的飄羽軒,飛揚著充滿和馨的朗笑。

  ***

  「爹,感覺好點沒?喝藥了。」

  穆皓在兒子的攙扶下坐起,不用問他也知道府內的死寂所為何來,他搖搖頭拒絕湊近的藥碗,盤踞心頭的,分不清是喜是憂。

  「你全部說了?」

  問生放下了碗,低垂的眼沒有洩漏任何心緒,「爹怪孩兒?」

  穆皓還是搖首,「只是沒料到玨儀也有剛烈的一面。」已經兩天了,玨儀不但沒如往常隨侍在側,連兩個孩子也如同消失般,府內上下氣氛沉凝如墓。「其實當初要你頂替祁兒時,爹或多或少存著私心希望你能不嫌棄玨儀,是爹太自以為是,反而傷害了玨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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