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太好了,多謝你了,張公公。」
灼熱的痛讓炎華從黑暗中呻吟醒來。
好痛,下腹部就像有人拿無數的針刺著她,好痛、好痛!快住手!「啊啊……」
「安靜一點,現在不把傷口縫好,你這條小命就不保了。」
誰在說話?縫什麼?炎華不依地動著手腳,但是手腳都像被千斤重的磅錘捆住,沒有辦法依照她的心思動作。「不要……好痛……好痛……」
「再一會兒就好了,不要亂動。」
好溫柔的聲音,這是誰?師父嗎?還是爹爹、娘親?黑暗中昏茫的視線,搖晃著無數的人影。誰來幫她把燈點亮些,她在那裡?為什麼沒有人幫幫她,她痛得快死了。
「噓,不要哭了,我知道你很痛,但是忍耐一下,這是為了你好。」
也許是痛到極點,炎華不知不覺中又鑽到黑暗的保護中,對,只要到那溫暖的黑暗深處去,自己就可以不用感覺這些痛苦了。這麼痛苦的意識,她不要,她要躲起來好好休息一下。
「炎華姊姊!」
誰在叫她?回過頭去,可愛的草兒正棒著一束野花對著她笑。
「你看,我找到好美的花兒,我們快點拿去給爹爹和娘看。」
爹爹和娘?他們不是已經……慢著,草兒,別跑,姊姊找你找得好苦,你知道嗎?你在哪兒,別跑?
「爹,娘,你們看這些花兒美不美?」
「好美的花兒,草兒。」娘笑得好燦爛,陽光下她陪坐在爹爹身邊,撫著琴對著自己微笑著。「怎麼了,華兒,過來娘這邊。」
好,我就過去。嘴巴想回答娘的問題,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突然間,一陣狂風捲起滿天的花瓣,如同狂雪般遮蔽了她的視線。糟了,她看不見爹爹和娘了,還有草兒,怎麼都不見了?你們去那裡了?別留下我,別留下我一個人!
誰在拉她?為什麼不讓她過去,她想跟爹娘一起走,她不想被丟下來,不要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讓她跟爹娘在一起!
拚命的哭著、叫著,但世界越來越暗,越來越渺小,消失在一陣陣哭聲中。
好冷。這兒是哪兒?她什麼都看不見,好冷!
一陣劇烈的搖晃,炎華再度被痛醒過來。全身籠罩在冷冰冰的空氣中,僵硬的腳趾與手尖都像有人拿著無數的小針在刺她,但是最痛的地方,卻是左下腹部,不斷抽搐著有如火燒般的灼痛,讓人恨不得能拿冰塊將那地方凍僵,直到它沒有感覺為止。
「醒了嗎?」
眨眨眼,重新確定自己並非在夢中,她的確在一個天地晃動的狹小地方……應該是馬車的車廂吧。
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傢伙正俯視著她——好熟悉的一張臉?關宇朝!
炎華腦海浮現這名字的同時,她也同時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裳正大大地敞開,任由人把她給看光了!「你在幹什麼!」
她本想怒吼的聲音,卻成了細細的呻吟。沙啞的喉嚨像是有好幾天沒有進水,別說要提高聲音了,就連開口都還會隱隱牽動下腹的傷口,所以不管他如何氣急敗壞,她也沒有辦法舉起手遮掩自己的身體。
「別動,只是要檢視你的傷口。」無視她齜牙咧嘴的痛苦表情,關宇朝慢慢地拉攏她的褻衣,然後重新為她繫好腰帶。「幸好天氣轉涼了,發炎的情況也減退不少,傷口應該可以順利癒合。」
滿腹的疑問與搞不清楚方向的怒火,讓炎華一時間竟只能像個木頭人由他幫自己著衣。
「你有幾天都沒有知覺,所以除了我餵食的補氣丸外,幾乎都沒有進食。現在你恢復意識,這邊有些冷掉的雞湯,你就湊合著喝吧。」他遞過一隻皮囊。「起得了身嗎?」
炎華撇過頭。「你有什麼企圖就說吧,不用在那邊惺惺作態,我話說在前,要我供出影蝶門的內幕,死都不可能。」
「現在我唯一的企圖是讓你的傷好起來。」
「幹嘛?我雖然這次沒有成功,但是下次我會學聰明在你睡覺時砍掉你的腦袋,你不要命了才會救我這種殺無赦的冷血女殺手。」其實,一旦從鬼門關裡走回來,炎華也不想那麼快又自找死路。
但她並不天真,任務失敗的殺手下場,除了被嚴刑拷問逼供外,像她這樣被捉到的女殺手還有另一種更教人難以忍受的下場,淪為男人輪流洩慾的工具或是被蹂躪踐踏到失去自尊,成為煙花巷中送往迎來的妓女,不管哪一個下場,她都不會接受命運的擺佈,從接下委託殺人的工作開始,炎華就下定決心,一旦失敗,為了避免最糟的下場,她隨時做好喪命的心理準備。
「有力氣說話,不如喝口湯吧。」他再度把皮囊遞到她面前。
「誰要接受你的施捨,拿開,我不喝什麼鬼湯!」反正遲早要死的人,不需要吃喝,白浪費食物。
「看樣子你是個不聽話的病人。」
炎華才想回嘴道:關你屁事,整個人就突然被抱上他的膝蓋,半個身子躺在他身上,他一手牢牢地制住她的下顎,另一手則強硬的把皮囊口對準她的嘴,不容拒絕地把湯灌入。
住手!炎華扭動著,以眼睛控訴的看著他。住手!我又不是蟋蟀,別灌我!
「嗯……嗯嗯嗯……」
不斷倒入的湯汁溢出了她的嘴邊,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被雞湯淹死的時候,他終於停手了。
「咳……咳咳……」少許嗆入鼻腔的雞湯,讓炎華眼角都咳出淚了。
「好喝嗎?」罪魁禍首竟然還悠哉地問著。
「好……好喝個屁……你想灌死我……」她努力地喘氣,試圖把鼻腔中的雞湯腥味去掉。她從沒想過從鼻子喝湯這麼痛苦。
「第二口,你要我喂,還是自己喝?」
炎華咬牙切齒。這下肯定方纔他是故意把湯灌到她鼻子裡,這只陰險、狡詐、不得好死的狐狸!「我自己喝!」
伸過顫抖的手,炎華死也不會再讓他灌第二口湯。他揚揚眉,唇角掛著「我就說嘛」的笑,把皮囊交給她。炎華不能否認,他剛剛灌下的湯,開始讓睡死的胃蟲清醒過來,而且咕嚕嚕的直叫「我還要」。久未雨逢甘霖的,炎華幾乎連換氣都沒有,就把一皮囊的雞湯給喝個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