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蹲在沙地上,摸索著沙地上雜沓的腳印與結塊變黑的泥土。他捏碎泥土,裡面還蘊藏著一些未曾接觸到空氣,呈現暗紅血色的部分。從現場看到的大量血跡,讓人不禁擔心起傷者的傷勢。
「師父?」女子見他想得出神,困惑地問道:「怎麼了?」
白衣男人搖搖頭,深歎一口氣,把手心上被血髒污的土沙給她看。那雙向來冷若冰霜的黑眸,籠罩著深深的哀傷。
白衣女子摸著土沙,也跟著止住氣息。莫非,同伴已遭不幸?
「幾次叮嚀,終究還是治不了她魯莽衝動的個性。」男子放下土沙,尋目四望,依照炎華的個性,就算拼到臨死的最後一刻,也不會輕易對生命放手。當年他救下她時,那十來歲的孩子所展現的強韌生命力,始終為他所敬佩,現在他也只能祈禱炎華雖受重傷,但仍保留一口氣僥倖逃出這場殺戮。
「炎華若是會乖乖聽話,就不像她的為人了。師父,我想她不會乖乖跟著閻王回地府的,我們再找找,說不定她只是藏起來等我們救援。」白衣女子想起同伴那燦爛的笑臉,一旦再也不能見她妙語如珠的調戲大家,日子會寂寞無趣許多。
「嗯,我也是這麼想。螢,你去那邊瞧瞧,我往這邊找。」
「是。」
兩人分頭在樹林裡搜索,白衣女子首先注意到那深深插在樹幹上,只留下一個刀柄的玉石短刃。
「師父,這個……」她的叫喚讓白衣男子迅速地從樹林彼端飄然躍至。
他們先是端詳了刀柄一會兒,白衣女子肯定地說:「不會錯的,這是炎華專門用來割開千蠶絲的刀子,我見她使用過好幾次,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有這種暗器了。」
要知道累積萬年的蜘蛛絲只生於千年古岳的秘境中,一般鐵器對於這種黏力纏力都屬一流的蜘蛛絲,不但不能損傷半分,反而會被絲線所纏,也唯有同樣出土自古岳寒山中的玉石,能以其體沁涼極凍的特質,劃破絲線。
看到這把小刃,除了可以證明炎華的確曾經到過這兒,也的確與敵人對手交戰了。但是短刃還在這兒,主人卻行蹤不明。
白衣男子使出上乘內力,將玉刃從樹幹中逼出,一見到玉刃,兩人都注意到刃身上有著不尋常的刻痕。
「這是什麼?」
翠綠的刀身上,被人以不知名的東西,篆刻著一行文字。
影蝶門眾,欲尋刀主,遼南一遊簡短有力,卻可看出留言者語氣中的傲慢。如此毫不在意的邀請江湖上人人聞名色變的殺手組織,到自己地盤上一遊,擺明了並不把影蝶門放在眼中。這毫無疑問是對影蝶門下的戰書。
換做平常,這種字眼只會換得白衣男子嗤鼻一笑,笑對手不知天高地厚,也笑他們不懂得,所謂天堂有路不去地獄無門自闖的愚蠢。
但是,此刻他並沒有笑的心情。
這柄玉刃絕非是容易在上面留下篆刻的東西,其一它表面光滑通透,任何銳器都會被滑開,其二它內芯堅硬超過一般鐵器,想要刻入其中,不光是有力氣能辦到的。其三,能夠掌握力道而不至於在篆刻文字時,折斷這柄精巧刀刃,又是一個高超的技巧。
超越這三項高難度的挑戰,能夠以精巧的小刀灌注真力,然後在這上面留下如此傳神活現的漂亮刻字,刻字的人武功之絕妙高深,白衣男子自內心也油然產生一股惺惺相惜之氣。
假若他不是挾走愛徒之人,自己倒頗有興趣與他切磋武藝,甚至結交一下這位少見的武功高手。
可惜,現在炎華落在他手上,自己也不能悠哉地置身事外。
「師父,依這刀上留言,炎華應該還活著吧?」
白衣男子點點頭。
「那,我們就得到遼南去了。」她沒有半點遲疑,影蝶門中沒有人會做出置夥伴於不顧的卑鄙行為。
「嗯……」將刀子收回衣袖中,白衣男子漠然的點頭。
「敵人不可能泡茶歡迎咱們,這其中必有陷阱。」她歎口氣。「這回炎華可捅了個大簍子。虧四郎如此千叮萬囑,讓他知道了炎華被捉走,他一定很傷心。」
「說這些都沒用了。快快準備出發到遼南。」
「我知道了,師父。」
一高一矮的兩道白色身影,緩緩地消失在清晨逐漸散去的薄霧中。
第三章
「失敗了,張公公。如何是好?關宇朝那傢伙今早毫髮無傷地離開京城了,而且他還捉到了『影蝶門』的殺手。這是我派出去的探子回報的消息,千真萬確。」
「什麼?影蝶門?這下子可棘手了。」
「張公公,怎麼辦?萬一那殺手供出幕後的主使者……咱們……」
「冷靜一點,中書大人。瞧你這身冷汗,還沒東窗事發,你就自己招供了。就算暗殺失敗也不要緊,關宇朝是個手下不留情面的人,影蝶門的人不見得會這麼快供出咱們的事,如果咱們動作快一點,反過來利用一下,這件事就可轉禍為福。」
「但是,萬一他在聖上面前說了什麼……」
「不要緊,他與聖上暗中角力的事大家都知道。聖上早看他不順眼,要不是我勸阻,聖上會自己殺了那傢伙。所以關宇朝是絕不可能去向聖上說什麼的。況且,我派出殺手的目的,就是要讓關宇朝以為是聖上派來的,造成他們之間的嫌隙。現在這狀況再好不過,一切都按計劃在進行呢。」
「還是張公公高明,原來這一切你都預料好了。」
「那當然,我的八寶錦囊袋中還有數條妙計未出,想要一石二鳥的除去關宇朝與擁立新天子,不多預備一點好點子,萬一被關宇朝反撲一口,咱們兩個都吃不完兜著走。」
「張公公說的是。」
「中書大人,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你只要順著我的話去做,就沒錯。我會讓你女兒穩穩坐上太后寶座,掌握後宮勢力,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