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今兒個東曉樓裡來了好多客人,怎麼推都推不掉,我這還是趁早脫身的了,知道您大小姐沒耐性,不敢讓您多候。」一張與其說是「俊男」不如道是「美人」的清秀麗容,堆著微笑,翩翩步入。
「又是哪家紈胯子弟手捧千金買你一笑?我記得上次來不是有個迷戀你迷戀得要命的蠢蛋,笨得想綁架你到他家去當寵妾嗎?那傢伙最後怎麼了?大郎、二郎肯定不會放過他吧?我猜,他們一定是閹了他,拿他當下酒菜。」翡翠綠眸閃動著揶揄,粉唇一扯,勾出壞壞的笑。
「炎華!唉……你從哪兒學來這種粗俗的話,可別說是從我這兒。」名冠京城的梨園第一把交椅曹四郎,才藝兩雙全,論戲、說笑誰能及,可面對這古靈精怪的對手,也只能搖著頭歎氣。
幾年了?從初次見到她到現在……應該有七年多了吧?還記得當年才十歲的她,被那人撿到,跟著他進了「影蝶門」,那時第一眼見到她,雖然衣衫襤褸破爛不堪,卻掩不住麗質天生,這就是四郎對炎華的第一印象。
瓜子臉美人尖,白皙光滑得有如初冬新雪的膚色,如同暗藏火焰般銅紅的發,以及一雙大得出奇、晶瑩透亮的綠色貓眼,外表明顯和週遭的人都不同,但年紀小小生就一副美人胚子,教人看了都不禁疼愛憐惜。
但是她卻不稀罕任何人施捨的同情,孤高自我,擺出「別靠近我」的態度,對誰都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彷彿誰靠近她,就會被她咬一口,極端地不友善。相對於那高傲的態度,眼神中又總是藏不住自己的寂寞、孤單,讓人於心不忍,不忍對她置之不理,棄之不顧。
自己那時也才二十及冠,手無縛雞之力,既無權名也無財利,想不出什麼法子能幫這名早熟不幸的孤苦女孩,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自己的友誼與耐心,不論她言行有多惡劣反抗,一直待在她身邊,讓她體會自己並非孤單的,這世間仍有一絲溫暖。
經過整整半年的努力,四郎才有了成果,炎華首次對他人綻放笑顏,打開她封閉的心,接納了影蝶門的成員。
那時,四郎就知道她將來必能顛倒眾生,迷倒不少癡男狂漢。十歲的她笑起來已有艷冠群芳的魅力,二十歲的她會如何,不需猜都知道。可惜,炎華選擇了殺手這行。注定不能在眾人面前露相,一輩子都要過著如影子的黑暗生活。
四郎的心是矛盾的,就像是看到對亭亭玉立的女兒,既不想讓他人見到女兒的美,卻又有炫耀的心態。希望一輩子她都能陪在自己身邊,卻也知道將來某天,她姻緣線上另一端的幸運兒,會將她從自己身邊奪走。隨著她出落得越花容月貌,這種惆悵也越深。
這些年下來,他真的把炎華當成親生妹妹或女兒一樣看待了。
「四郎,你別再歎氣了。我可受不了你繼續『西施捧心』下去,雖然美人皺著眉頭還是美人,不過在這兒你就省點迷死人的功夫,我擔不起讓你『傷心』的代價,一回來就被大郎哥、二郎哥和三郎哥惡整。」
「你不把他們整倒,就阿彌陀佛□NB462□。誰惹得過你這花蝴蝶。」四郎抹去愁容,以溺愛的笑取代。
「怎麼這麼說嘛,我又不是惡鬼。」炎華甩甩那頭燭光下分外火紅的焰發,嘻嘻一笑說:「言歸正傳,四郎,師父那裡有活兒要給我嗎?」
「在談那件事之前,你先招供,前兒個城南古董商的命案,是不是你做的?」
四郎銳利地看著她說。
「沒錯。」
「炎華!」四郎氣得雙手插腰,可恨的是她明知故犯,毫無省過。
「有什麼辦法,我歸途恰巧遇見了一個林家小姑娘,聽她說起過往的可憐傷心事,那古董商為了娶她過門,竟買通盜賊殺了她全家,還在她爹、娘靈前逼婚。我,聽了忍不住想出手幫她一把,如此而已。放心,我也不是白做工的,該收的報酬還是收了。非常遵守咱們影蝶門的規矩,目標外的人我一個也沒動。」炎華吐吐舌頭,裝出可憐相。
「喔?你收了多少?」他抬起一眉,很顯然不信她的話。
「別馬上就露出『影蝶門』帳房的臉色嘛!」
「很抱歉,我就是錙銖必較的窮帳房,你過去的記錄太差勁了,我不得不小心謹慎。拿出來吧,你到底收了多少銀兩?」
「嘖,拿去!」她很乾脆地掏出腰囊,拋向四郎。
「這算什麼?根本是空空如也!」呆愕地看著囊中的空氣,四郎臉色越來越難看。
「怎麼會是空的呢?你眼睛太累了,好好揉一揉再看清楚……」
四郎納悶地照做,但是不論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半點有重量、金光閃閃的美麗元寶。
「……看到沒有?多美呀,一袋子滿滿、裝都裝不下的感謝之情,重得我都差點拿不動了。」
恍悟自己被她耍了一道,四郎發怒地衝向她。「炎——華!」
「哇呀,你不喜歡這個笑話,我換一個就是了,呀!」她拔腿就跑,使出絕妙的輕功繞著房間打轉。
「今日我非扒你一層皮,竟敢捉弄到我頭上!好你個大膽丫頭。」四郎半是認真要給她個教訓,半是鬧著玩地追著。
「四郎大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嘛,四郎大爺您別生氣嘛,好端端的美貌被氣壞了,我怎麼對得起全京城的狂蜂浪蝶,我擔不起千古罪人的名號。息息火,別氣了!
下次,我保證下次我一定乖乖上工,好好幫您攢銀兩。攢得您荷包肥肥美美的可比楊貴妃那麼胖。」
想像那畫面未免可笑得離譜,四郎停下腳。「夠了,你這滿口胡言的小妮子,就知道說東說西弄得我又氣又好笑,每次都用這一招,遲早把我給整死。」
「四郎大人呀!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怎麼捨得整死像你這麼花容月貌的美人,要整也要整無惡不作的壞蛋呀。像您這種美人,天生就是讓人寵讓人愛的,我愛您都來不及了,怎麼敢造次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