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
「我不怪你……也許,這樣是好的……」
「你不好,皓一不瞭解你,像他們那種人,是很排斥同性戀的。」
「我們需要的是時間……」
「時間?十年還不夠久嗎?」
左堯搖了搖頭。不是那個時間,十年似乎是個週期,已經到盡頭了。他感激皓一和小薔,在這十年豐富了他的生命。
他們現在所需要的時間,是適應。適應三個人的世界崩離的生活,適應忘了彼此的傷痛,適應一切的美好假象,拆穿了是這般醜陋的事實……
「謝謝你,小傑。」他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按了一下,這一下,按到他的心口都揪疼了。
小傑望著他,他知道,他要完完全全的離開他了。
左堯一起身,就看見倚在後門邊略顯醉意的皓一,以一種……不能說是憎惡,是極度矛盾的,複雜的,交錯著不安與掙扎的眼神看著他們。
小傑想開口,左堯卻按住了他的肩,小傑只以很深很深的眼神看了皓一一眼,便先行離去。
「我今天才知道,我的的確確都不曾真正認識你。」皓一沉痛的開口。「十年,你是不是把我們當傻子看了十年?」左堯垂下了頭,扔掉煙蒂以腳踩平,他仿若歎息的啟口:
「也許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相信我了,但這十年,我對你們是真心的。」
「如果真心,十年前你就該告訴我們!」
「告訴你們之後呢?是不是就不用浪費這十年的時間?因為告訴你們,我們根本不可能成為朋友!」左堯直視著他,他火熱的眼神幾乎要灼痛了他。
皓一緊蹙了眉宇。
「誰說不可能,我沒說不能跟同性戀做朋友,是你不坦白,你不可能十年前看到我就……」他語塞,實在說不出口。
沒想到左堯居然明說了,他甚至笑了,笑的有多苦澀就有多苦澀。
「十年前我第一眼就愛上你了。」
皓一狠狠一顫,看見他的笑容哀戚的幾乎要淌出血來。
「就像你第一眼就愛上小薔是吧?好,我不要再保持沉默了,我帶你來,讓你看看我的私生活,這裡是同志酒吧!這裡很多人我認識,就算不認識也可能跟我上過床,小傑就是一個。」
皓一退到了門邊,別過頭叫道:
「別說了!」他不想聽,他對這個世界沒興趣,一點都不想知道的太清楚。
十年來,他們三個誰不是小心翼翼的維護著這座脆弱的玻璃所砌成的三角塔,怕它碎,怕它裂,即使是一絲絲細縫都不允許它出現,所以才會這麼苦,所以一瓦解了才會崩潰。
他還需要隱瞞些什麼?不如就讓他恨他吧!這樣或許他才能完全從他的愛戀中抽離,完全的誠心去祝福他跟小薔。
「我不是聖人,連凡人都不是,我是個同性戀!很虛偽戴了十年的面具當你的兄弟,事實上卻偷偷愛你,很深很深的愛你,像你愛小薔那樣愛你。」
左堯居然還能笑,笑的那麼痛苦惆悵,笑的他膽戰心驚,皓一寧願他激烈的吼叫,也不要他這樣心碎的笑,這樣絕望的冷靜。
「我甚至希望你恨我,因為你愛的小薔愛我,但是你那麼善良那麼義氣,你完全無法當我是情敵,你永遠尊敬我是大哥。這讓我更放不下你,讓我每一次說服自己不要愛你,卻每次愈沉愈深。」
皓一倏地向前以手緊摀住他的嘴,脹紅了臉睜大了眼瞪著他叫道:
「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
左堯扯下他的手緊緊扣緊他的手腕,兩人四目交錯是擦搶走火的刺激,貫穿了彼此,是遙遠又陌生的兩個盡頭;急促的呼吸交融,卻是冰冷得將彼此拋至盡頭的兩個頂點,看似近,卻再也觸不及對方。
「你不是要我一次說清楚嗎?你讓我說啊!讓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很愛你!」
皓一掙動著手腕,緊握的拳頭全泛了白,額上的筋都浮出來了,他狂亂的像暴風雨中的海上孤舟,若不是他緊緊抓住他的手,他的拳頭很可能就這麼瘋狂的揮出去,阻止他的瘋言瘋語。
左堯不再苦笑了,他眼中流露而出的心碎,夾帶了一股野性的貪婪,太濃烈太淒楚的注視,皓一居然一陣驚恐,居然一陣毛骨悚然。
「堯,你瘋了!」
「對!我瘋了,這是一個好借口,如果我不承認自己瘋了,你一定會恨我的。」
那絕對是石破天驚的震撼,是瘋狂潰絕的打擊。左堯促不及妨地吻住他的唇,是以他不曾有過的蠻橫,霸道地封住了他的驚駭錯愕。
砰然一聲,一個紮實的拳頭狠狠地揮在他臉上,打的他連退三步,唇角破裂,鮮血直流。
「你真的瘋了!我是你兄弟!」皓一握著拳崩潰的怒吼。
左堯拭去唇邊的血跡,竟然笑了,黑幽的眸子泛起亮光,像含著眼淚。
「兄弟?你以為我真把你當兄弟?」
這句話,和小傑跟他說的一模一樣!皓一衝向前揪起他的衣領吼道:
「你故意激怒我!」
我要你恨我,你不明白嗎?左堯使勁推開了他,力道之強讓他整個背撞上了牆壁,左堯指著他反吼:
「別以為我不會還手!還是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我跟你當了十年的兄弟只有一個目的,我只想得到你!」
「無恥!」皓一一個拳頭又揮過來,左堯整個人被他打在地上,皓一撲上去,被左堯屈膝一頂,他整個人翻倒在地。
「看清我是誰了吧!我是骯髒下流的同性戀,這才是原來的我!」左堯瘋狂地叫喊,又挨了一拳,他也不客氣的回拳。
兩人像受傷的猛獸,在彼此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傷口,血淋淋的像崩潰的眼淚,打碎了十年的假象。十年的兄弟,一切都毀滅了,瓦解了。
「住手!住手!」阿芳衝了過來,後門口圍堵了一群驚駭的人群。
尼克也衝過來使勁拉開扭打的兩人,兩個人……慘不忍睹,衣衫殘毀,傷痕纍纍,數不清的傷,卻不及心口那椎心刺骨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