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開雙臂,緊緊擁住了我,唇貼著我的耳垂,輕歎一聲道:[你終於出來了。]
我抓著他寬闊的肩背,抱怨:[你為什麼不進去?應該生氣的是我啊,怎麼好像又是我欺負了你似的。]
他笑,呼吸搔著我的頸項:[就是你欺負我。]
[不講理。你帶個女人回家裡來,我都沒跟你計較,你還敢說我欺負你?]
[當然是你欺負我,不然為什麼那麼多漂亮女孩子倒追我,我都不敢變心?]
[什麼?]我推開他的頭,瞪著他,[好多女孩子倒追你?]
[是啊,你不知道你老公很有魅力麼?]
[去,]我擰他一把,[自我感覺良好。]
他淺淺的笑了,彷彿,我們都沒有把對方的話當真,但是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擔憂和不確定。他在擔憂什麼?擔憂我,還是他自己?我信任他,從他第一次說[相信我]開始,我就無條件的信任他,從來沒想過跟他要什麼承諾。但是此刻,我有種衝動,想要索取他的諾言,他的保證。我很不安,我抓緊他的肩,顫抖的道:[雷,答應我,你不會變心。]
他也顫了下,滿眼的震驚,最後避開我的眼睛,嚴肅的道:[那麼就抓緊我,別讓我有機會變心。]我明白了,他擔憂的——是他自己。
[好,我抓緊你,抓的牢牢的,不給你機會變心。]說完,我用力吻上他。
他熱切的回吻我,迅速扯開我的睡衣,不等到臥室,就將我壓倒在沙發上。我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激烈的做愛,久到我適應不良,微微有些疼痛。激情過去,我趴在他身上,摟著他汗濕的軀體,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我怎麼了?在剛剛被他充實之後,在緊緊抱著他的時候,我竟然感到空虛。我抬眼看他,他閉著眼,神色疲憊,好像要睡著了。此刻,我多想看他的眼睛,想找到新婚夜後那個清晨,在他眼中洋溢的愛和柔情。
[雷。]我推他。
[嗯?]他半睜睡眼,有一下沒一下的撩著我的頭髮。
[你張開眼睛。]
[幹嗎?]
[看看我,我要你看看我。]
[看什麼啊?你身上哪一塊我沒看過?]他將我拉上來一些,正好對著他的眼睛。沒了,那滿的即將溢出的溫柔沒了,剩下的只有淡然和習慣。甚至,也沒有激情過後的波瀾振蕩,只有慾望滿足之後的平靜。
空虛之外,我又感到一陣悲哀。難道,這就是時間加築在婚姻之上的必然結果?
分離
我答應了雷,要抓牢他,不給他機會變心,可是我竟不知道,怎樣才叫抓牢他。我只能有空的時候給他打打電話,但通常,他都沒時間接聽,等他下了手術台給我回電的時候,我又忙的沒時間了。一次次的錯過,一次次的沉默,讓我覺得無能為力。他的笑容變淡了,時常站在陽台上抽煙,一抽就是一整包,彷彿有無盡的心事。每當我想問的時候,他就露出那種縹緲如春風的笑容,恍惚的讓我害怕,似乎,一旦我問出口,就會失去他了。我害怕,我好害怕,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樣膽怯和懦弱。曾經,我因為好妻子的問題放棄過,沉默過,但那時我篤定我的做法是對的。而現在,我完全沒有把握,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
德國新能源學術交流會的邀請函過來了,導師要帶我和師弟王建設一起去。我在猶豫,這個時候離開,對我和雷會產生什麼後果?
建設將申請表格放到我桌上,問:[聽說你不打算去了?]
[可能吧,我還沒有決定。]
他急切的道:[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去?錯過了,對你損失有多大你知道麼?]
[我知道,可是,家裡最近出了點問題,暫時離不開。]
[別傻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被家庭負累的女人。]
我驚訝的看向他,建設對我一向尊重,今天為什麼會說出這麼沒分寸的話?他坐在我對面,熱切的望著我,我在他年輕熱情的眼睛裡看到了某種閃爍的東西,那種在雷眼睛裡消失了很久,找不回來的東西。天啊!不會吧?建設!他是我的師弟,比我還小兩歲,我一直拿他當弟弟般的照顧和愛護。我流產那次,還是他背著我去的醫院,怎麼會這樣?
[池芮,]這是他第一次當著我的面不叫我師姐,[我知道我沒什麼資格說話,但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關心你。從以前到現在,甚至今後,我都會一直默默的關心你。你為了你那個丈夫放棄這次機會,不值得,一千一萬個不值得。]
[建設。]我急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憑什麼說這種話?他是我丈夫,他值得我為他放棄一切。]是,雷值得我為他放棄一切。當我喊出來的時候,我沒有一絲猶豫,可為什麼做的時候,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呢?
我彷彿一下子充滿了力量,抓起表格來,衝到導師辦公室,氣喘吁吁的道:[導師,我不去德國了,讓三師弟去吧。我有點急事,必須出去一下,您幫我向系主任請個假。]我拋下滿臉不解的導師,一口氣衝出校園,攔了車直奔雷的醫院。我要去告訴他時間並不能沖淡我們的感情,告訴他有什麼心事就坦白的說出來,告訴他我對他的愛永遠不會退色。
我在門診室沒有找到雷,護士長告訴我,他可能在院子裡。我滿院子亂找,越過三三兩兩的病人和醫護人員。我看到他了,同時也看到了站在他對面的女人,施醫生。我興沖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臉上的笑容凝結。
雷的臉上是深沉的無奈和沉重的疲憊,卻沒了那晚的疏遠。施醫生的臉上帶著希冀,緊緊的抓著他的手。我走近一些,聽到雷沙啞無力的聲音:[是,我承認,我的確對你動心。但是動心不等於變心,我不會對我的妻子變心,不會背叛她,一輩子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