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心不等於背叛,你對她的愛已經消失了,你有權力尋找新的愛情,不能因為婚姻和承諾綁死自己。]
[不。]雷甩開她,聲音更加苦澀:[我愛過,承諾過,就不可以改變。我對她的愛沒有消失,只是被時間沖淡了,但是我依然愛她。我受你吸引,可是,那不是愛情。你很聰明,應該知道這其中的分別。放棄吧,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不,我不會放棄。放心,我也不會逼你,我會等,等到你對她變淡的愛情消失,等到我對你的吸引變成愛情。]
雷的臉蒼白了,我的臉也蒼白了。原來,他已經動心,否則那天晚上也不會把她帶到家裡;原來,他對我的愛已經淡了厭了;原來他死守著的只是對婚姻的承諾;原來,他不能承擔的只是背叛的罪名。我悄悄的後退,悄悄的走開,狂奔而來的勇氣在剎那間消失怠盡。我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出去質問他,指責他。何況,我要指責他什麼?他並沒有背叛我,他寧願自己痛苦掙扎也不願傷害我,他寧願守著那退了色的愛情也不願去尋找新的契機。這樣的他,我還能指責什麼?難道怨他對我的愛被時間沖淡了麼?我呢?我又何嘗不是?無奈啊!
我像一抹遊魂在大街小巷遊蕩,也不知遊蕩了多久,最後還是回到家,回到那個沒有人氣,卻是我唯一想要停留的地方。我蜷縮在沙發上,給系主任打了電話:[甘肅酒泉能源基地的技術支援,我去!]我忽略系主任驚訝的抽氣聲,直接掛了電話。我需要放逐,需要找個荒涼而安靜的地方仔細的想一想。
午夜一點,雷回來了,打開櫃子收拾東西。
我坐起來,呆呆的望著他,他要走了麼?他終於決定背叛我了麼?
他回頭,表情依然溫和,聲音依然平靜:[吵醒你了。我明天要到上海出差,凌晨的火車,先收拾下東西,不然怕來不及。]
我冷冷的道:[現在已經是凌晨了。]
[哦。]他看了下表,目光中有些心虛和愧疚。
我到浴室將他的洗漱用品包好,裝在他公文包裡,平靜的道:[後天,我去酒泉。]
[酒泉?]他皺眉,[不是要到德國參加交流會麼?酒泉那種荒涼的地方,去做什麼?]
[放逐。]我的目光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我想,我們需要分開一段時間冷靜,而我,需要一個荒涼的地方放逐。]
[小芮,]他一把攫住我,[你怎麼了?]
[沒怎麼,]我癡癡的笑,[不過就是白天到你醫院去了一趟罷了。]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驚的不能動。
[雷。]我看著他的眼睛,誠懇的道:[分開一陣子,對我們來說,或許更好。]
他的眼光突然暗淡了,緩緩放開我,默默的扣上公文包。
凌晨四點,他踏上南下的火車,36個小時之後,我登上西去的火車。
相思
坐在軍用吉普車裡,望著窗外漫天黃沙和茫茫戈壁,我突然發覺,我想雷,正確的說,從他踏上火車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想他。以往我們也曾天南地北,兩地分離,可是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的思念他。因為我知道,當我回去的時候,他會在那個亂七八糟的家裡等我,或者我可以等到他。然而這次,什麼都是未知。同來的小劉一直唧唧咋咋的跟接待人員宣傳我的豐功偉績,什麼最年輕的副教授,什麼主動把機會讓給年輕人,自願來這裡支援。我聽的特別刺耳,我對感情的逃避,換得的就是這些虛名麼?難道這些年來,我和雷犧牲了時間、愛情、婚姻、家庭,換來的就是這些毫無意義的稱讚麼?即便如此,我發現我還能夠對著小劉和接待人員微笑。我的靈魂彷彿抽離軀殼,無論表面怎樣滿足,心靈依然空虛。雷應該跟我有相同的感受吧?所以,他對那個施醫生動了心?
接連數日的風沙把我們阻隔在基地,根本沒辦法出門,我只有上網打發時間。衛星接收設備受風沙干擾,網絡和通訊時好時壞,我已經把新聞都看爛了,QICQ掛了好幾天,沒有一個人頭亮。我起身倒了一杯熱水,風似乎停了,透過髒兮兮的玻璃,隱約可以看到星光。我回到顯示器前,永不放棄的頭像居然亮了。我有一刻不知所措,他來了,這條斷了五年多的線又連上了,該跟他說話麼?說些什麼?告訴他即將枯竭就是我,還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刺探他的想法?
我正在猶豫,他的頭像開始晃了。
[永不放棄:嗨,這麼晚了還沒睡?]
他的口氣是那樣熟稔,彷彿我們五年來沒有斷過聯繫。我的手指在鍵盤上遲疑,最終敲了下去。
[即將枯竭:嗯,睡不著。
永:我也是。]
我彷彿能夠聽到他的歎息聲。
[即:為什麼?有心事?]
良久,他那邊才傳回信息。
[永:相思難眠。]
我腦中轟然一響,相思難眠,我又何嘗不是?只是,令他相思難眠的是誰?我還是她?
[即: :)什麼人這麼大的威力,可以令你相思難眠啊?]
我的手指不停顫抖,打出來的笑臉符號彷彿在哭。
[永:我妻子。]天!我感覺眼眶火辣辣的,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了。
[即:妻子有什麼好相思的?回到家裡不就能見到她了?
永:這一次,我無法確定,她會不會願意在家裡等我;我也無法確定,我能不能在家裡等到她。
即:你們出現了危機?
永:對。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當你確定擁有什麼的時候,會迷惑,會疲憊,會厭倦,會被其他東西吸引。當你即將失去的時候,突然就清醒了,才知道你曾經擁有的,就是你一輩子想要的。
即:你說的——是你的妻子?
永:是。還有我的家庭,我的婚姻,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