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鳳紅拍拍她的手,要她別開口。「至於鍾小姐……如果不介意,也一塊兒搬進來吧!」想要的,就都拿去吧,她已經不在乎了。
原來她深愛了二十五年的丈夫,竟然早早就背叛了她……再沒有比這更令人心寒的事了。當初那一步,她就走錯了,一心想嫁給他,卻忽略了他也許已經有意中人……感情這種事,只有一個人投入,是沒有用的,這個道理,為什麼到現在她才懂?
語畢,梁鳳紅不願看見鍾尤娜母女竊喜的表情,轉身上樓。
樓曉旭癱坐在沙發,面對家庭劇變,一時間也沒了力氣……
「那……」鍾尤娜小小聲開口,是問樓光東、也是問樓曉旭。「我們母女什麼時候可以搬進來呢?」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她可是迫不及待呢!
樓光東默默看著曉旭失神的臉,沒有應答。
鍾尤娜和鍾曉月來回看著樓家父女蒼白的臉色,耐不住性子,鍾尤娜又問:「光東……我……」
樓曉旭起身,淡淡拋下一句:「妳們高興就好。」便跟著母親的腳步上樓去了。
這個家在那一瞬間已經支離破碎,誰要住進來,似乎也不是這麼重要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一早,「青山大學」內,趕著第一堂課的學生稀稀落落,只有小貓兩、三隻,偌大的校園安靜又空曠。小鳥啾啾啼叫著,似乎很享受清晨新鮮的空氣。
就在這時候,本來寂靜的校園內,卻出現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只見一名青年氣喘吁吁地順著校園裡的綠色隧道遠遠跑來,目標是前方商學院的大樓。
他雙肩背著用來充當書包的運動背包,手裡還抱著一疊厚重的書、講義,邊跑邊回頭看,好像身後有人緊追不捨一樣。
他是靳封,「青大」商學院企業管理系一年級新生。
靳封的外型並不特別突出亮眼,總是一身T恤加休閒長褲,鼻樑上還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又不擅交際,在校園裡總是獨來獨往,看來有些自閉。可是他的身上有一股獨特的魅力,沈穩、平靜、不疾不徐,彷彿流過他身邊的空氣也特別緩慢,讓人不自覺地安心。這種超乎年齡的氣質,倒也吸引了不少女生偷偷愛慕。
有些愛慕者比較保守,絲毫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只敢遠遠地看著他就滿足了;有些女孩作風就比較大膽,不僅主動獻慇勤,有時還在校園裡追著他跑,可說蔚為「青大」奇觀。
例如此刻。
開學至今,每天早上都有人送早餐給他,爭著要他吃她們的那一份早餐;不僅如此,甚至還搶著陪他走到上課的教室,眼看他進到教室入座後,她們才心滿意足地離開,這些舉動,讓他開學沒多久就成了「青大」的名人,不時被同學、教授調侃,讓他感到不勝其擾。
今天,他刻意提早一個小時到學校,為的就是想避開這些熱情過頭的女孩。偏偏她們神通廣大,當他一出現在校門口時,馬上又被包圍住了,所以現在才會如此狼狽地在校園裡奔跑。
來到國貿大樓,靳封左右張望了下,確認自己已經把人甩得遠遠的之後,他才安然進入大樓。
「呼……」他不禁吐了口氣,緩緩拾階而上,最後來到頂樓的樓梯間,隨意落坐,接著便從背包裡拿出厚重的課本,翻看起來。
離他第一堂課還有一個多小時,不如就先來預習一下吧!
平靜沒多久,靳封突然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
他愣了一下,心想:不會吧,都躲到這兒來了,還有人找得到?
正當靳封把書塞回背包,準備起身走人的時候,他看見了對方。
是個女孩。她身上背著包包,一身簡單的T恤、牛仔褲、平底帆布鞋,烏黑的長髮紮著馬尾,黑髮更加襯托出她蒼白的臉,整個人看來失魂落魄的,沒有什麼精神。
不知為何,靳封直覺認定她不是追著他跑的那些人。她蒼白脆弱,身形清瘦,好似輕飄飄地沒有什麼重量,那模樣奇異地勾住他的目光,讓他本欲離開的腳步停頓了下來。
女孩似乎沒注意到他,逕自經過他面前,站定在屋頂的欄杆旁。她兩手搭在欄杆上,眺望著遠方。
看著空無一人的校園,樓曉旭連歎口氣的力氣都沒有。
最近忙著處理母親的事,她已經好一陣子都無法好好睡一覺,又沒食慾,有時甚至感覺頭昏眼花,快要站不住腳。
一個多月前,就是鍾尤娜母女上門鬧著要認祖歸宗之後,母親成天把自己關在房裡,吃得少、睡得少,成天以淚洗面;幾個禮拜下來,已經變得面黃肌瘦,神智也越來越差,常常一個人坐在窗邊自言自語,這種情況讓她擔心不已。
而鍾家母女打從搬入樓家以後,便在樓家作威作福,對家中的幫傭也都頤指氣使,除了稍微會忌憚她之外,簡直是目中無人。
就在這紛紛擾擾的多事之秋,一周前,母親在房裡割腕自殺,等到管家李嬸發現時,已經回天乏術了——
一想到這裡,樓曉旭忍不住鼻酸。她感到雙腿無力,遂順著欄杆蹲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媽媽為爸爸奉獻了這麼多,換來的卻是背叛?不值得啊!
那天她從醫院回來,渾渾噩噩地走進媽媽的房間,一眼望見房間中央那張鋪著米白床單的大床,上面已乾涸成褐色的血跡,一點一點都是媽媽的不甘、怨忿、痛苦,都是媽媽留給爸爸的遺言——
男人!男人都不可靠!這輩子她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一陣悲從中來,她哭了起來,像是要把隱忍許久的眼淚一次宣洩出來似的。
站在她後方,靜靜看了她好久的靳封,當然也看見了她不停抽搐的肩,和她隱隱傳來的啜泣聲。
是遇到什麼難過的事嗎?怎麼會躲在這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