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湯匙叉子。」聶媽媽遞給他湯匙,也幫他舀好粥。
「我賭他一定以為那碗是奶油白湯。」
聽到聶日晴的聲音又說出他無法理解的語言,毅恩驚喜抬頭,不過她沒看他,毅恩求助地轉向聶小弟。
「呃……她想……你想……那是湯,但是那不是。」英文爛底子在第三句破功。可惡,他懷疑聶日晴不是在為難毅恩,根本是衝著他來的!
「這不是湯嗎?」毅恩面對那一碗很陌生的料理挑眉,碗裡白白稠稠的糊樣,很像勾芡過度的濃湯呀。
面對一頓異國料理,他決定跟著聶日晴來動手,才不至於鬧笑話。
看見聶日晴在碗裡倒了肉鬆,攪和均勻,又撒上蔥花,他照做,嘗嘗味道,發現出乎意料的好滋味。
她夾醬瓜,他學她;她夾菜脯蛋,他學她;她夾花生,他失敗十次,但好歹也用叉子叉起破碎的花生。聶日晴瞟著他,心裡突然湧起惡作劇的笑。她夾起一整塊的豆腐乳,想也不想地塞進嘴裡,毅恩立刻追隨,也挖起一大塊豆腐乳入口,臉色大變。
聶日晴噗哧一笑,然後囂張的笑聲再也止不住地哇哈哈狂飆。她就知道毅恩一定會害怕豆腐乳的味道,敢吃的人視之珍髒,不敢吃的人視之毒藥,她就是惡意要看他鐵青的臉色,算是報老鼠冤!
看到她在笑,毅恩知道她在整他。聶日晴看到他注視她的笑容,嘴角一僵,收起笑容。
「弟,幫我拿皮蛋。」她輕哼一聲,掩飾她方才開懷大笑,轉而命令聶小弟。
「她在說什麼?」毅恩隨即問向聶小弟。
「緊張什麼呀?不用每個字都要翻吧?」先來句中文,聶小弟在冰箱旁的櫃子上拿來兩顆皮蛋,再用英文。「蛋,她要蛋。」一顆給老姊,一顆當然是給那個老愛模仿老姊吃飯模式的毅恩。
「你幹嘛他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她接過皮蛋,開始剝殼。
毅恩看到皮蛋的黑墨顏色,濃眉扭成兩道蹙折,再聞到味道,他已經非常肯定,這玩意兒他絕對不會放進嘴裡。蛋不是應該由白色和黃色組成的食物嗎?那現在除了黑色就是超黑色的蛋,又是什麼東西?!
「誰教妳不肯自己用英文跟他說!」看看看,毅恩又露出那種急於知道聶日晴上一句在說了什麼的認真。
「少囉唆!」聶日晴在遷怒。
「她說什麼?」插嘴的英文,但沒人理。
「聶日晴,妳真孬!用這種方式逃避現實!」
「我逃避什麼現實了?!」
「桑在說什麼?」突兀的英文還是交雜在裡頭。
「妳有膽就說謊說他不是個特別的人,否則妳現在這種又愛又恨的行為舉止是作假的噢!」騙他還不夠認識她嗎?拜託,他都和她當姊弟二十年了,難道還會不懂她看到毅恩的反常反應嗎?有鬼!
要是毅恩真的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她大小姐現在是在要什麼冷呀?要是她真的不在乎的人,她是連看一眼都不屑的,三下五時偷瞄毅恩還被他看到,一點節操都沒有!她該不會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行徑有多像一個剛和情人吵嘴完,進入冷戰時期的小女人?
「他不是!他什麼都不是!他是路人甲和前老闆!」聶日晴拿皮蛋丟聶小弟,不過皮蛋剝了殼,殺傷力近乎零,就算被砸到也不會疼。
「她說的句子是什麼意思?誰來翻給我聽?」英文鍥而不捨地插在一堆中文裡,就是不想漏聽聶日晴說的一字一句。
「好了、好了,有客人在還在吵什麼吵,真難看。」聶爸爸發揮父親的功能,喝斷兩姊弟的唇槍舌劍。
「反正他又聽不懂!」聶日晴和聶小弟這回倒是同一個鼻孔出氣,欺負外國人的語言障礙。
「你跟他說,叫他吃完飯就快滾,我不會回他的公司去!叫他別妄想了!」聶日晴指著毅恩,用中文命令聶小弟。
「妳以為那句話翻成中文我會嗎?妳太高估妳弟弟的本領了啦!要說自己不會說噢!」早過了叛逆期的聶小弟擺出廢材嘴臉。
「你……你這個不肖弟弟,虧我以前還幫你洗過尿床的床單,你現在是這樣回報我的--」聶日晴氣到發抖。
聶小弟臉色漲紅。「拜託,那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妳講屁呀!要我報恩也拿一個偉大點的事跡好不好?例如,一輛卡車輾過來,妳為了救寶貝弟弟我,撲過來推開我,結果自己被卡車壓扁,妳有嗎?」
聶日晴搖頭,她才不會幹這種蠢事。
「那妳擺出那種我欠妳幾輩子恩情的表情是要我報個屁恩呀?!」聶小弟嗤之以鼻。
「弟,我只是要你幫我跟那個人傳一句話,難道這樣也要多大的恩情才能感動你嗎?」聶日晴改動之以情。
「妳有什麼話就直接跟他說,這樣傳來傳去,黑的都傳成白的。」何況他的英文能力真的沒好到能她說一句他翻一句。
「不然你叫他滾,這個英文會說吧?」get out,順便手再指著大門口,毅恩一定能理解,哼。
「妳在要什麼任性呀?」聶媽媽終於聽不下去,賞了女兒腦袋瓜子一掌爆栗。「人家好歹是客人,昨天還親自送妳回來,妳竟然叫人家滾,媽是這樣教妳的嗎?」
「我的腳受傷也是他害的呀!送我回來有什麼了不起的,妳以為是我求他送我回來的嗎?我寧願自己一跛一跛跳回來,也不屑他送!」任性地撇開臉。
「聶日晴!」聶媽媽瞪她,這丫頭在沒禮貌什麼呀。
聶日晴鼓著兩頰,忿忿重拾筷子,扒她的粥。
毅恩見戰火似乎緩和了些--雖然他始終不知道自己是最重要的那根導火線,即使剛被指著鼻子罵,也要裝作局外人--他幫聶日晴夾了好多菜到她碗裡,省得她只低頭猛扒清粥,但聶日晴壓根不領情,他夾什麼進來,她就丟什麼出去,一點面子也不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