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什麼慇勤呀?!做作!」冷哼的中文。
經過這一餐,她更加確定這個家族裡出現一個完全語言不通的人是多麻煩的事,光看她父母比手畫腳想和他說說話,他別說回答了,連聽懂都有高度困難。
「用英文,好嗎?」毅恩要求,但她不甩他,急於求解的棕眸落在聶小弟身上,他現在只能依賴聶小弟了。
「靠,做作怎麼翻呀?」do do嗎?--直接中譯英。
「你不要管小晴啦,誰知道她一大早起來在發什麼起床氣,你自己吃自己的就好,多吃一點、多吃一點,小晴要吃什麼會自己夾,別理她。」聶媽媽才不管女兒要扒多少清粥,反正不配菜也餓不死人。
毅恩不懂,但是聶媽媽的善意很容易明瞭。
「我吃飽了,要回去補眠了。」聶日晴放下碗,抹抹嘴,一跳一跳地往房間走。
毅恩見狀也放下碗,追了上去。
「妳怎麼了?」他急忙問,以為她發生什麼事。
「我吃飽了,要回房間補眠了。」她回他中文。
「用英文!」
聶日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這樣他看懂了吧。
「工作呢?」他再追問。
聶日晴假裝聽不懂,進到自己房間,立刻轉身用手掌攤在他胸口前,這個意思毅恩看明白了--淑女香閨,男性止步,然後當著他的面關門上鎖。
他被隔在門外,覺得不只是他的人被拒絕,就連他的心,她都毅然決然要放棄了。
「你和我姊,男朋友女朋友?」聶小弟的破英文在毅恩身後響起,簡單利落地問。
男女朋友……嗎?
應該算是,但又好像不算。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但是他不適合婚姻,她卻是個渴望婚姻的人,如果兩人觀念一致,也許能維持男女朋友的關係,但是兩人的想法產生落差,他也允諾如果她找到更好的男人,就好好保握機會……
算嗎?
「我姊很美,但是,愛生氣,凶。」英文雖然破,但是還是能用最少的字眼描述完他老姊的性子,而且他還做出怒目相向的表情,輔助他在形容的聶日晴。
「她很可愛。」
「肉麻兮兮的情人眼裡出西施。」聶小弟說中文,但想到毅恩一定不懂,所以他又補上搓雞皮疙瘩的動作。
毅恩笑了出來。
「不過你看來還有的拚哩,我老姊是那種愛恨很分明的人,愛就愛慘,恨就恨得可以老死下相往來,看她今天對你的態度,我看一定是因為你有對不起她的地方,惹她生氣,不然她發脾氣不會發成這樣。」這串話當然不可能是英文,因為聶小弟的本領沒這麼高,所以以上就是單純的中文自言自語。
毅恩搖搖頭,聽不懂。
「我當然知道你聽不懂,不過我也沒辦法翻成英文給你聽啦,我最差的科目就是英文了。」聶小弟拍拍他的肩,這種男人之間豪氣的鼓勵是不需要言語都能傳達的。「你放心,你還有機會,我姊在氣你,可是她也還喜歡你,只要仗恃這點,我老姊還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毅恩很可悲地發現,還是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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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湯匙和叉子給他好了,我懷疑他會不會拿筷子。」
錄音機裡傳出今天早上在聶日晴家餐桌上進行的對話,卡,錄音機被按下暫停。
毅恩交握十指,靜靜聽完後,做下命令,「翻譯。」
一名坐在辦公室沙發上的年輕女人立刻以英文將句子完整翻出,毅恩點頭,女人再按下播放鍵。
「我賭他一定以為那碗是奶油白湯。」聶日晴好聽的嗓音像在嘀咕。
「翻譯。」他說,他要知道這麼可愛的語調是在說什麼。隨即就有一句英文翻譯緊隨而來,讓毅恩差點笑出來。
「你幹嘛他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他記得聶日晴說這句話時在嘟嘴。
「翻譯。」毅恩臉上笑容逐漸堆積。
「他不是!他什麼都不是!他是路人甲和前老闆!」聶日晴咆吠著。
「翻譯。」
女人嘰哩咕嚕說完,他笑容微僵,原來她這句話是要跟他撇清關係。
「你跟他說,叫他吃完飯就快滾,我不會回他的公司去!叫他別妄想了!」
「翻譯。」
他要將聶日晴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不單要清楚,每一個字的意義他也不肯放過,因為這個堅持,所以他身上帶了錄音筆,只要是聶日晴賭氣不肯用英文與他交談時,他就錄下她的中文,再找人來翻譯,但沒想到聶日晴今天連一句英文也不肯賞給他,打定主意不甩他,所以他的錄音筆馬上派上用場。
「最後那個男孩說的話也翻出來。」
年輕女人不敢有遺漏,仔細聽完聶小弟錄音的聲音,再逐字翻出。
「好了,妳可以出去了。」
「是。」年輕女人離開他的辦公室。
你放心,你還有機會,我姊在氣你,可是她也還喜歡你,只要仗恃這點,我老姊還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桑只是在生氣嗎?
氣到告訴他,以後別見面?
那句話是她最後一句對他說的英文,從那之後,她不肯再開尊口,就算說話也總是用他無法理解的中文。
殺傷力好大的話,一直到現在,震撼還是在心里餘波蕩漾。
言語能傷人到什麼程度,他算是明白了,那時,他對聶日晴說出要將她介紹給傑森,她是不是也……很受傷?
傷害她,是他最不想做的事,可是他似乎在無意之間,讓她難受了。
明明是他沒辦法給她未來的藍圖,為什麼在她這麼乾淨利落分開時,他卻反倒藕斷絲連,無法放任兩人從此成為兩條沒有交集的並行線?他只知道,聶日晴還在他生命裡佔了很重要的位置。
就像他真的發現自己愛上她的那一天一樣……
感興趣和愛情並不能畫上等號,前者很可能只是一時之間的新鮮感作祟,後者卻是發酵開來的念頭,在心裡滿滿填了她的影子,就算剛見過面、剛講完兩小時以上的電話,還是只想著她,回想她說的每句話,做的每個表情,忍不住像個傻笑的呆瓜,用著連他以前就一直視為可恥的憨樣在散發小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