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爹地和媽咪呢?」
她最後的記憶,是一家人快樂出遊,可是突然砰地一聲,媽咪緊緊抱住她,後來會喔咿喔咿響的車子來了,把爹地和媽咪送走,他們身上都是血,一動也不動,好可怕。
她一直哭、一直哭,然後就睡著了……所以後來發生什麼事,她也不知道。
「呃,他們……」陸炘喬不知道該怎麼向小女孩解釋「死亡」這個抽像名詞。
「嗚……爹地和媽咪身上都是血……哇……」詩詩回憶到腦海中殘留的畫面,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別哭呀!」她一哭,陸炘喬也慌了。
他也沒多想,立即上前抱住小女孩,並輕輕撫摸她的小腦袋,以十一年來從未有過的耐性與溫柔,低聲安慰:「你不要哭,你的爹地和媽咪到天堂去了,他們在那裡很幸福,而我——我們會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真的?」詩詩抬起頭,眨著淚濕的眼望著他。「大哥哥會保護詩詩嗎?」
「當然!」陸炘喬急促回答:「我以後會照顧你的,所以你不要哭,要乖乖睡覺。懂嗎?」
「嗯。」詩詩打了個呵欠,的確覺得困了。「那麼——大哥哥會離開嗎?」
「不會,我會一直陪著你。」
「那大哥哥要握著詩詩的手喔。」
「好。」陸炘喬點頭應允。
詩詩這才安心的躺平身軀,握著陸炘喬的手貼在臉頰,沒多久就沉入夢鄉。
陸炘喬也一直謹守承諾,坐在床沿輕輕握著她的手,沒有放開。
他們身後的門,悄悄地被合上,陸翔傑夫婦和杜仰恩相視一笑。
沒想到,正處於叛逆期的炘喬竟然對詩詩如此有耐性,真是出人意料,看來詩詩年紀雖小,卻很有魅力。
說不定,將來他們還有機會成為兒女親家呢!
然而幾年之後,事情的發展,卻完全不如他們所預料……
「羽嫻?詩詩?你們在哪裡?」
杜仰恩回到家,一踏進家門,就朝心愛的妻子及女兒喊道。
「爹地!」
詩詩率先衝向他,跳進他懷裡,要他抱著轉圈圈。
「乖寶貝!」
杜仰恩抱著她,轉了幾圈之後,詩詩才心滿意足地滑落地面。
童羽嫻來到客廳,微笑著提醒道:「詩詩,沒跟客人打聲招呼嗎?」
詩詩這才發現,客廳裡還有其他人。
她睜大圓滾滾的眼睛,看見和爹地一起回來的人時,立即發出興奮尖叫:「陸伯伯!陸伯母!還有——炘喬哥哥!」
她很快認出,那是幾個月前在美國時照顧她的和善人家——陸翔傑與妻子鄧美琳以及獨子陸炘喬。
他們也到台灣來啦?她好高興,邁開圓圓的腿兒,就朝他們撲去。
「來!詩詩好乖——」
陸翔傑蹲下來,張開雙臂正準備接住她,沒想到她卻從他的腋下鑽過,一步也不停地直奔到正左右張望,一臉無趣的陸炘喬面前。
陸翔傑臉上慈愛的笑容僵住,尷尬得收回自己的手,而其他三位大人則是迸出連聲大笑。
「——炘喬哥哥好!」詩詩有些害羞地打招呼。
陸炘喬用斜眼瞄了她熱切的小臉一眼,有些不情不願地開口;「你好!」
即使他不甚熱絡,詩詩依然滿臉興奮,好像只要見到他,她就覺得很滿足。
「炘喬哥哥,我媽咪剛剛烤了餅乾,很好吃呢!大哥哥要不要也吃一塊?」
「不要!」陸炘喬別開頭拒絕。
「那——可樂呢?」
「不要!」
「我們還有冰淇淋——」
「夠了!我什麼都不要,你別再問了!」
被逼著前來,陸炘喬心裡已經大感不悅,這個煩人的小丫頭還拚命纏著地,他頓時耐性全失地大吼。
第一眼見到她時的憐惜與疼愛已蕩然無存,只因地厭惡大家將他和杜詩詩劃上等號,好像她已注定是他的責任、甚至是他的妻子似的。加上她總是死纏不休,所以他對她更是避如蛇蠍。
「炘喬,不可以對詩詩大吼大叫。」陸炘喬的母親鄧美琳見狀,趕緊制止道。
都怪她老公不好,不該一時嘴壞,拿他和詩詩的事開玩笑,沒想到惹得兒子不高興,自此不但不疼詩詩了,甚至連好好的跟她說幾句話都不肯。
實在是……唉!
她轉頭苦笑著向杜仰恩夫婦解釋道:「對不起,請不要見怪!這孩子為了我們突然舉家遷回台灣的事,到現在還感到不高興呢!」
「這也不能怪他,他從小熟悉的環境就是美國,他的學業、朋友都在美國,難怪他不想回台灣。說起來,我也該負一半的責任,畢竟是我決定回台發展的!」杜仰恩感到內疚。
「不!千萬別這麼說,這個決定我們也同意的。」鄧美琳說完,隨即轉頭向兒子命令道:「炘喬,快向詩詩道歉。」
「哼!」陸炘喬冷哼一聲,將頭別開。
他才不會為了自己的無禮,向這個只到他腰際高的小丫頭道歉呢!
「好啦!別理這小子,他只是一時情緒不能平衡,等過一陣子習慣這裡後,你要他回美國去,搞不好他還不想回去呢!」
陸翔傑笑著拍拍兒子的肩膀,轉移了話題:「對了!羽嫻,詩詩剛才說你烤了餅乾,饞得我口水直流,有口福品嚐一塊嗎?」
「當然!請這裡坐,這裡暖和點。我去端茶和點心來。」
童羽嫻和丈夫將三位客人帶往光線明亮的日光室,然後去準備茶和點心招待他們。
至於杜詩詩呢,則從頭到尾都跟在陸炘喬身邊,不理會他沒有表情的俊顏,依然直對著他猛笑,還不時找話題和他說話雖然他總是翻白眼的時間多,回答的時候少。
陸炘喬覺得自己快被她煩死了!
他真懊悔,為什麼沒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躲得遠遠的,不知哪根筋不對,對她做出憐惜、關懷的舉動,或許就是那一次,才會讓她像第一次見到媽媽的雛鳥般,就此巴著他不放。
如果時光倒流,那晚他絕對不會因為一時好奇,而偷偷溜到客房去看她。如果不去看她,就不會惹來這一大堆煩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