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澍恩如遭雷擊的站在原地,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我倒是對他們樂見其成,君堂這個孩子就是這樣,如果他不想,那無論是什麼理由他都不會接受,但如果他想,什麼困難都阻礙不了他。」
「是……是啊……」凌澍恩僅只能勉強自己微笑附和。
她應該高興的,她狠狠的傷了君堂,所以他選擇出國唸書,選擇嘗試接受另一個女人,這不就是她希望的嗎?這樣,他就不必為了她繼續痛苦下去,她也不必被理智和情感兩邊撕扯。
這樣的結果,對他們而言都是好的啊。
但為什麼她的心還是很痛很痛,痛到發麻呢?是她自己選擇要傷害他的,就不應該暗自埋怨他不告而別,埋怨他這麼快就能斬斷對她的情絲,孑然一身的離開,這是她自己選擇的啊。
只是,誰知道她做這樣的選擇,心裡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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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澍恩茫然的睜開睡眸,忍住想吐的衝動,一手撫著小腹,懶洋洋的半坐起身。
轉眼間,凌君堂離開已經兩個多月。從他什麼也不留的離開後,她像被撕裂成兩半,一半歡喜於他及時抽身,不必沉溺在令他痛苦的愛戀中,一半則感到失落與悲傷,他帶走的不僅僅是他,她的心也隨著他的離開而挖出一個大洞。
多矛盾?!
希望那個人留下,又希望他離去。就像玫瑰一般,盡己所能的展現嬌艷,讓人想接近,卻又狠狠刺傷接近自己的人,只為了保護自己。就像她,渴望著他的吻、他的接近、他壓抑已久的愛戀,卻又不敢接受,害怕著他們之間種種的差距,只敢背對著他說出拒絕的話,傷人傷己。
想起見到他的最後一眼,他是多麼痛苦,那畫面,就不停重複刺傷她全身。
「我也想恨你,但我恨不了……」她緊緊咬著下唇,忍痛重複他絕望的話。「恨不了,恨不了……恨不了……」
她痛得流出淚來,痛得渾身顫抖,幾乎窒息。
她愛他,她愛著他啊……傷害他的同時,她連自己也傷,甚至比他的痛還痛。她總算瞭解他的壓抑、他的苦、他忍耐到幾欲爆發的情愛有多可怕。
而他總算是如自己所願的離開了,就像電視肥皂劇播的那樣,女主角狠心傷害男主角,男主角決定離開,到離她遠遠的地方去療傷。只是,電視劇裡的女主角最後都會等到男主角,而她呢?她卻不敢多想他們還會在一起的可能性。
突然胃部一陣翻攪,凌澍恩驚慌的跳起身衝向廁所,才剛抱住馬桶便是一陣狂吐。
「呵……呵……」她喘著氣,眼淚懸在眼眶邊,雙手緊緊抓住馬桶蓋。
她錯了,其實他並非什麼都不留,他留給她一畝沃土、一個寶藏——他們的孩子,默默揩去因嘔吐而流出的淚,想起孩子,凌澍恩又是喜悅又是無助。
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才好;她不知道一個人該怎麼面對新生命的到來;她不知道該怎麼忍受失去他的痛苦;她不知道,為何思念在無助的時候,會變得加倍苦澀……
忽然,她意識到浴室裡不只她一個人,凌澍恩緩緩抬起頭,淚珠還懸在眼眶邊。
一道人影拉長,斜迤在浴室門口。
第六章
六年後 夏天
懷著志忑不安的心情,凌君堂再次催促計程車司機加快車速,望著窗外疾速掠過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他還記得六年前它們是什麼樣子,還知道什麼東西變了、什麼東西沒有變,這是種很特別的感受,他自己變了,卻一樣樣的數著故鄉里事物的變化,還私自盼望著它們都保持原貌,一如他離開前的以往。
通過管制站,凌君堂搖下車窗,示意警衛不要通報。
計程車順利通過管制站,直奔他六年來日思夜想的家,正確的說,應該是直奔他苦苦思念的人。
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他希望她很好,希望她還是像從前那樣快樂、單純。父親當初的忠告沒錯,他是需要離開,需要時間和空間讓自己成長、成熟,這樣才能擁有足以守護她的力量。
計程車在家門前停了下來,凌君堂付過車資,提著簡單的行囊下車,站定在離別已久的莊園前,久久不能自己。
忽然,有只小小的東西揪住他的褲管拉啊拉的,凌君堂不解的低頭向下望。
「叔叔,你為什麼要站在我家前面?你是小偷嗎?」小男孩搖頭晃腦的問,這個叔叔長得太高大了,他怎麼搖也看不清他的臉孔。
「弟弟,你說這是你家?」凌君堂乾脆蹲下來與男孩對視,不然他看這個小孩子會搖到頭昏。「這是我家才對。」
「這是我家!」男孩生氣的指著家門。
「是我家才對。」凌君堂氣定神閒的逗起孩子來了。
「才不是!」他從來沒有看過這個奇怪的叔叔,這裡怎麼可能也是他家?
「就是我家,我才想問你是不是小偷咧。」凌君堂壞心的伸出食指,鑽了鑽小鬼頭的圓胖臉頰。
「我才不是小偷,媽媽說當小偷是不對的,我才不是。」
「喔?那你叫你媽媽來啊,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住在這裡。」凌君堂懶懶的扯出一抹笑,亮亮手上的鑰匙和磁卡。「我可是有鑰匙的喔。」
男孩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又黑又亮的瞳眸裡有著明顯的不服輸。
男人與男孩,眉宇間的硬氣和不服輸的個性很是相像。
「快啊。」凌君堂懶洋洋的催促。
小男生原本笑著的胖胖臉忽然一皺、嘴一扁,既洪亮又可怕的哭聲從他小小的咽喉裡竄出。
凌君堂嚇了好大一跳,瞪著眼前這個小肉包。
肉包才哭了兩分鐘,馬上引來屋內的人一陣騷動,凌君堂冷眼看著自己的家人和僕人一個個的衝了出來,圍著小肉包又哄又問的。
卻沒人發現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