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安,怎麼了?跌倒了嗎?跌到哪啊?」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邊問,一邊將男孩轉來轉去,想要檢視他身上的傷口。
「我……我……」他抽抽噎噎的望著一群大人,然後胖胖的小手指向凌君堂,指控著他的謊言。「那個小偷叔叔說這裡也是他家!還說這裡不是我家!」
眾人這才發現凌君堂正懶懶的微笑,站立在一邊望著他們。
「嗨,我回來了。」
「君堂……你總算肯回來了……」呂千蓉第一個回過神來,衝到兒子面前抱住他。「壞孩子!連過年回來看媽一下都不肯。」
「少爺好幾年沒回來,成熟好多啊。」
「今晚要來加菜。」
那群大人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凌君堂身上,惹得小肉包挺不高興。
「奶奶,他是小偷叔叔,你怎麼可以抱他?」小肉包擺動著身體,想把呂千蓉從小偷叔叔身上「拔開」。
呂千蓉好氣又好笑的蹲下身,「均安,這個是哥哥,他出國很久沒回來,所以你沒看過他,不能叫他小偷叔叔喔。」
「哥哥?」
一大一小異口同聲道,凌君堂的眉心狠狠皺起。
「是啊,君堂,這是澍恩的孩子啊。」呂千蓉面帶微笑的解釋著,「我沒想到澍恩竟然會跟英瑞看對眼,還瞞著我們偷偷辦結婚,要不是肚子大了起來,我們還不知道呢!」
呂千蓉幾句話,把凌君堂打入地獄。
她結婚了,而且對象就是她當年欣賞不已的英瑞……
看來……當年真的是他自己一相情願,是他逼著她痛苦,是他霸道的對她予取予求,甚至要了她的身子……
凌君堂痛苦的閉上雙眸,雙拳握得死緊,胸口像是被絲線密密纏住,一分分的拉緊,疼痛得無法喘息。
「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都跑到外頭來了呢?」
澍恩含笑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教他的心痛更劇,他緩緩轉過身,飽含痛苦的眸子瞅住她的不放。
凌澍恩看見那張熟悉卻又與從前有些不同的臉,差點哭了出來,她命令自己站在原地不准動,命令自己不准撲到他身上去緊緊擁抱他,只能放縱自己用貪婪的目光一寸寸的將他看個仔細分明。
她有多久沒見到他?寂寞究竟蠶食了她多久?她都忘了,只記得每夜壓抑著自己的思念有多痛苦,她見不到他、也不能尋他,只能抱著他留下來的衣物,在那上面尋找他的氣味,逼著自己假想他還在身邊、假想衣服上仍有他的體溫,久了,他的衣服上再也沒有他的氣味,只剩下她眼淚的味道。
其他人不知怎麼的,紛紛做烏獸散,只剩他們三人還待在外頭。
「媽媽!」小肉包挨到母親身邊,牢牢抱住她。「他是誰?」
勉力扯出微笑,凌澍恩抱起兒子,「他是哥哥,均安要有禮貌喔,叫一聲哥哥啊。」
「哥哥。」沈均安作勢要讓凌君堂抱。
「君堂,你要抱抱他嗎?」凌澍恩期盼的看著他,希望他能抱抱孩子。
凌君堂深深的喘氣,黑厲的眸子沒有一秒鐘從她身上移開。
澍恩以為他多有度量?以為他對她的愛多麼淺薄?六年的分離就能磨光他的愛,就能讓他毫無芥蒂的以哥哥的身份,擁抱她和沈英瑞的孩子?
他沒那個度量啊,澍恩!
她能不能停止這樣傷害他?她究竟知不知道他對她的愛戀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時間和空間沒把他對她的癡心妄想給磨完,反而讓他更加深陷,幾欲滅頂了啊……
「君堂?」凌澍恩喚著。
凌君堂極悲傷的望著她,以她才聽得到的音量、她才懂的話語低語,「我想恨你,但還是恨不了。」
他一句話就將她的淚逼出。
他再沒看她,硬生生將自己的眼光從她身上移開,邁開腳步進屋。
然而留在原地的凌澍恩再也忍受不住六年來的壓抑,崩潰的哭倒在兒子小小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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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哥哥!」沈均安撅著嘴唇下了結論。
一旁幫他洗澡的沈英瑞震了下,隨即恢復微笑,「喔?為什麼?」
「因為哥哥惹哭媽媽。」他想到媽媽哭的畫面就皺眉,「英瑞爸爸,哥哥今天還欺負我,你都沒有來救我。」
沈英瑞笑著搖搖頭,「均安,哥哥的個性比較頑皮,所以才會跟你玩,那不是在欺負你啦。哥哥只是對喜歡的人都會比較彆扭,所以你不可以討厭他喔。」
「英瑞爸爸,什麼叫做『彆扭』?」
「就是……他明明很喜歡你,可是卻常常故意裝成很討厭你的樣子。」沈英瑞拾起勺子舀水,將溫水澆在滿身都是泡泡的小孩身上。
「哥哥真奇怪!」他嘟囔著。
「其實哥哥對人很好的,他是個很體貼又很可愛的人喔。」替均安沖乾淨身子,沈英瑞拿起浴巾將他包牢。
「但他惹媽媽哭了。」沈均安自動自發的巴住沈英瑞的脖子,讓他將自己抱出浴室。「媽媽一直哭一直哭喔。」
「那一定是因為媽媽太高興啦,你也知道,哥哥已經六年沒回來,媽媽突然看到他,當然會高興得哭啦……」沈英瑞邊說著話邊踏出浴室,猛然一震。
凌君堂就在門外,高挑著眉毛看著他們「父子」親愛和樂的模樣。
「哥哥。」
小傢伙不喜歡歸不喜歡,但還是很有禮貌的叫人。
凌君堂伸出雙手,作勢要抱沈英瑞懷裡的小肉包。「小肉包,過來。」
「我叫沈均安,不是小肉包。」他氣呼呼的抗議著。
任性慣了的凌君堂哪管他的抗議,大手一撈就將他撈進懷裡,一面低聲呢喃著:「這麼討人厭又喜歡抗議的個性,真像他媽……」
「少爺。」沈英瑞溫和的微笑,知道他想和小孩相處,卻找不到台階。「我要下樓忙晚餐,可以麻煩少爺幫均安穿衣嗎?」
「唔,你去吧。」他咕噥著,看來像是極為勉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