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傷人,這種事我常做耶……」白衣天使每回犯下錯,八成都和「出口傷人」這四字有關,所以一聽到簡品惇這麼說,她實在是心有慼慼焉。「這就比較麻煩了,有時我們都是無心,可是無心都能說的這麼傷人,要是有心還得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卻讓對方和自己都心裡不快,這就是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真意吧。」
「話說了出口,要後悔也來不及。」
「後悔也沒什麼用,事後補償羅。」她都是用這招來補救。無心的傷害比起有心的傷害有個最大的不同,前者會有反省之心,後者則是惡意居多,不認為自己的惡語踐踏了別人的心。
事後補償嗎?
他不曾因為言辭傷人而向人道歉或補償,因為他的世界裡唇槍舌戰是天經地義,他嘴賤,別人也不遑多讓,兩方都擁有穿山甲似的硬殼,百毒不侵慣了,也養成了他將所有人皆一視同仁的心態,忽略了是否也有這麼脆弱如花的孩子,敏感而易折。
一想到她被他弄哭的模樣,他真的很難得的感到深深的內疚。
該從何下手補償呢……
這個問題,又將簡品惇剩餘的睡眠時間給佔據光了。
清晨,浴間裡傳來洗臉的水聲,花漾今天起得很早。料理完自己,花漾擰了條毛巾出來替他擦臉,並沒有其他異常的反應,好像昨夜哭到睡著的人不是她一樣,只是簡品惇沒辦法看到她浮腫的眼眶。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紗布,溫熱的毛巾滑過他的肌膚,力道拿捏得非常仔細。
「你今天要上幾堂課?」
「呀?」忙碌的小手停了停。她的課表幾乎不是六堂就是八堂,不像大學生那麼自由,不過她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決定先探探他的語意再來決定今天要蹺幾堂課。「為什麼問?」
「如果你課少,我可以等你回來再一塊吃晚餐。」
簡品惇雖然還在想著該如何補償她,不過記得昨天一塊吃飯時,她的心情一直處於亢奮,想想朝這方面努力應該是對的。
「我今天只上半天。」花漾當下立刻決定把下午四堂課全蹺掉。「我可以回來陪你吃午餐外加一頓晚餐!」
「真的只有四堂課?」
「真的真的!不蓋你!」反正他看不到,所以花漾嘴裡說著不蓋他,螓首卻是搖得比誰都猛。
「嗯。」不可以懷疑孩子的保證,他信她了。
萬歲!「我再買蛋糕回來給你吃!」
「不用破費——」光這幾天,她就花了不少錢吧。
「不破費不破費,不然不吃蛋糕也沒關係,我還可以去買其他食物。」
簡品惇當然知道她所謂的「其他食物」種類絕對超過二十種,到時她定是頂著大太陽,在眾家小吃攤間奔波狂買……他知道她一定會這麼勤勞的。「不,我只想吃蛋糕,其他的東西都不想。」這樣說,應該能讓她輕鬆一點了吧。
「好!就吃蛋糕!」花漾好樂,他親口提出要等她一塊回來吃飯,而不是她昨天自己厚顏無恥地要求噢,這讓花漾更是覺得欣喜。
抱著極好的心情上學校,不理會導師教訓她昨天七、八堂課蹺掉的責備,她都是咧著憨笑回應,心情一好,就覺得全世界的惡言也像沾了蜜,影響不了她。
第三堂下課,隔壁班的大雄摸到花漾教室窗邊,朝正在筆記本上努力塗塗寫寫的花漾吹了兩、三聲響亮口哨,喚來她的注意。
「小漾,今晚大家要去HAPPY,你行不行?」
「沒空。」藍莓蛋糕也不錯,黑森林蛋糕是一定要的,還有提拉米蘇也列入考慮……她正在列今天中午的採購單。
「HAPPY耶!你不是最愛跟大家一塊出來玩嗎?!」沒料到花漾會拒絕,大雄顯得有些錯愕,當然有著更多的不高興。
「我今晚也會過得很HAPPY,不用跟你們去了啦,下次、下次。」為了慶祝她的快樂,再買一個草莓蛋糕好了,嘻。
「小漾,你是怎麼了?從上回到山區飆完車之後,你就變得怪怪的!」大雄不顧自己是別班人的身份,直接跑進花漾的教室,拉了張椅子就坐在她身旁。
「哪有,只是我現在在醫院照顧人嘛,很忙的。」她又沒有見色忘友,就算有,也只是一丁點罷了。
「醫院照顧人?我知道了!就是那天開賓士那傢伙對不對?」大雄記起來了!那夜兩群人馬互毆到一半,警車來了,雙方也顧不得拳頭還烙在彼此臉上,飛跨上機車,有志一同地逃命去,躲了警車三十分鐘後,終於甩開追捕,兩方人馬才因緊張感一鬆而放聲狂笑。
這一笑,恩仇盡抿,雙方還找了家pub坐下來培養感情,也是在那個時候,大雄才發現花漾人不見了,後來從其他人口中拼湊出銀色賓士的車主開車折回了現場,還英勇地救了花漾而受傷,被花漾騎著小綿羊載往醫院去發展姦情……
花漾合上筆記。「請叫他簡先生。」沒禮貌,什麼開賓士的傢伙。
「誰理他叫什麼!你去照顧他幹嘛?又不是你弄傷他的,大不了賠他一筆醫藥費打發他了事不就得了!」反正花漾有的是錢。
「他是為了我才受傷的,我有責任更有義務去照顧他呀!」
「那有空去看他兩眼就好了,跟今天晚上大家出去玩有什麼衝突?」大雄吼得很響。
「我去陪他,他才不會無聊。」花漾說道。
她之前很喜歡和大雄他們一群人出去玩的感覺,至少她不用一個人獨自回家面對空無一人的大房子,以及那就算將電視音量開到最大也驅散不了的討厭闃靜,所以她會想盡辦法將自己弄得很累,最好累到一沾床就昏睡到隔天、累到讓她沒有多餘的情緒去接受孤零零的事實,正因為如此,她願意學著大雄他們的瘋狂、模仿他們的徹夜放浪,更願意花錢買下這種有人在身旁時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