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詢問口氣聽起來很像簡品惇的女朋友是以「打」來計算。「簡品惇很花心噢?」花漾心裡有一些些的不高興,討厭腦海中霎時浮現的女人挽住簡品惇手臂的畫面,感覺有一股……酸意湧上。
「也不算是,他都是結束一段感情後才又有下一段,每一段都分得很和平,沒有任何一任女友埋怨過……」
「談過很多段噢?」她的雙眉還是擰成一團。
「我算一下……」手機另一端開始沉默,接著像在數羊一樣,數字開始向上攀升,聲音雖然輕微到近乎低喃,但不用每個數字都聽清楚,只要聽到手機另一端能為了算出數量而沉默十秒以上就足見簡品惇的戀史有多璀璨,姦夫!
「你也是其中一段嗎?」不然怎麼對他的歷史瞭若指掌?
「我?我是簡品蘊,是他親妹妹。」
「呀?原來是妹妹呀!你好你好……」口氣一鬆,花漾露出笑顏,沒細想自己心情大好的原因。
「我哥哥在忙什麼?他……在睡覺嗎?還是……在洗澡?」徹夜不歸加上手機由陌生女人接,讓簡品蘊很難不想偏,以為大哥正處在哪個溫柔鄉里,連報平安這件重要事都給忘了。
「呃……」方才得知簡品蘊真實身份的喜悅瞬間風化成沙,即使在簡品蘊無法瞧見手機另一端的情況下,她還是很內疚地低頭懺悔。「他在醫院動手術……」
果然,手機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動手術——動什麼手術?!我哥發生什麼事了?車禍嗎?」
然後一旁冒出另一道同樣很震驚的吼聲:「阿惇怎麼了?!」
簡品蘊搶回手機,「爸,我還沒問出來,你先不要搶電話,喂喂!小姐,你還在嗎?」
「我在。你們別搶著問,我直接說好了,他在市立綜合醫院,好,我等你,你拿筆抄一下,對,就是那裡左轉。他還沒出來,四、五個小時有了,沒關係,要是他推出手術室,到哪一間病房我再打給你,還是你到了醫院再撥手機上來,嗯嗯,好,我知道了,bye。」
簡單一通電話裡,她聽到了家人的心急和擔憂,那種恨不得立刻飛奔到醫院的似箭心情,甚至沒心思再追問他為了什麼而入院,只想趕著來見人。
這就是家人嗎?
花漾握著手機,感覺機身隱隱發燙,似乎能傳達遠端簡家人的心急如焚。
她沒有嘗過這種因擔心而緊張的情緒,也沒有讓任何人給予她這樣的關懷,因為她——
沒有家人。
第三章
終於,簡品惇由手術房推出,轉入普通病房,等他再度清醒已經是八點多的事了。
眼前一片黑霧,睜眼與閉眼之間找不出絲毫差異。
床畔旁有人在碰撞著水壺,並沒有發現他的清醒,簡品惇猜測著倒水人的身份,是那個要花樣的刺蝟小姐?
但,那股味道不一樣……沒有乳臭味。
「呼——」倒了杯水喝的人發出了滿足的喟歎。
「蘊蘊?」他聽出了那道聲音的主人。
「哥,吵醒你了嗎?」
「沒有,醒來好一陣子了。」聽得出來簡品蘊的憂心忡忡,他試圖放軟了嗓,讓一切聽來再自然也不過了。
「你還好嗎?」
「還好。」他扯動笑容,感覺左眼刺痛難當。
簡品蘊替他將枕頭疊高,讓他坐起身子。「還敢笑?都這麼大了,竟然還學飆車族打群架!」誤解了他的笑容,大鬆一口氣的簡品蘊這才擦腰開罵,口氣裡又是不敢置信又是責備。「早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了,怎麼和毛小子一塊起哄!別告訴我你現在才到了叛逆期噢!」
俗話說,叛逆期在慘綠國中是一關,當兵又是另一關,這兩關早就不知離簡品惇多少年,現在才來作惡也嫌太晚了些。
「正義感掛帥……」右手被簡品蘊抓起來握著杯子把手,他暖聲道謝,握牢了杯柄,湊近唇畔,將簡品蘊替他倒來的開水飲下。
「我聽到了三個從來不會從你嘴裡說出來的字眼……」簡品蘊顯得好錯愕,幸好杯子已經轉達到簡品惇手上,否則將會有一個無辜的杯子成為她過度吃驚下的犧牲品。
即使簡品惇雙眼被白色紗布纏繞,無法視物,也不難猜測簡晶蘊此時此分臉上的表情有多震驚了。
他自己也很驚訝好不好。「偏偏我不只說,更做了。」所以才落得現在躺在病床上的狼狽樣。
除了一些嘲弄自己的意味外,他倒沒有其他太多埋怨的情緒。
搬來椅子的聲音傳入他耳朵,聽來頗有準備和他聊天的架勢。「促使你正義感大發的原動力是什麼呀?哥。」蘊蘊顯得興致勃勃。
簡品惇想了許久,「詛咒,星座書上大凶的詛咒。」只能挖出這個答案來對簡品蘊及自己解釋他一時反常的舉動。
「可是你不是向來不信星座嗎?」
「是不相信,不過無論信或不信,我現在的情況的確算得上大凶,不是嗎?」他自嘲一笑。
「沒生命危險就是凶中帶吉了。你知道嗎?我和爸一聽到你人在醫院,嚇得不知所措……」簡品蘊握著他的手,「以前闖禍的人都是我和爸的特權,你的責任就是替我們兩人收拾所有殘局,你怎麼可以讓我和爸兩個如此依靠你的人擔心受怕,你明明清楚我們兩人一慌起來就像兩隻無頭蒼蠅,只能可憐兮兮地團團亂飛而找不到解決之道,你怎麼能放心讓我們兩個這麼無助?」
「你就是知道如何讓我感覺內疚。」短短幾句,已經將他定罪在不忠不孝不仁不悌的壞兒子、壞兄長,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就如同不愛惜簡家父女一樣,不用指著他的鼻頭大罵他莽撞,只要這條罪名一扣,他就倍感歉疚。「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簡品蘊笑了,但知道簡品惇目前無法視物,所以給了他一個很扎實的擁抱來代替她的笑容。
他不懂撒嬌,可家裡有兩個很會撒嬌的傢伙,讓他也開始對於這種肢體上的擁抱感到理所當然。「爸呢?」總覺得少了另一隻無頭蒼蠅的嗡嗡叫聲,挺不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