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急電招回研究院去了。」研究院在下個月要舉辦一場博覽會,以三國為主題,這些日子,簡家爸爸幾乎以研究院為家了,昨天好不容易撥空回家陪一對寶貝兒女用早餐,得到的消息卻是兒子和一群飆車族械鬥住院的青天霹靂。「哭紅了眼回去的。」簡品蘊補上一句。
「我一直懷疑,爸被死去的媽給附身了。」沒見過大男人這麼愛噴淚的,跟他印象中的媽媽一個模樣。
「哈哈,同感。」習慣的,她舉起右掌要和他來個give me five的默契,但伸出了手才猛想起他看不到,又無聲無息地將手放了下來,故意裝出移轉話題的輕鬆態度,「等會你們律師事務所開工時,我再打電話去替你請假。」
提及了正事,簡品惇輕歎:「我手邊有兩件案子要處理,這下子可麻煩了。」幾時能出院還是未知數,九成九也趕不上法院開庭了。
「這就是在提醒你,做傻事之前先考慮後果。」簡品蘊很想同情他,但自作孽不可活,她最多也只能給他精神上的惋惜。
「我一直神智很清醒,可是手腳不聽使喚,我沒辦法阻止它跑進青少年互毆的戰局裡,也沒辦法阻止它揮動在那群男孩子的臉上……」最後也同樣無法則制自己閃身到花漾前面,為她擋下那柄只差幾公分就會劃破她鼻翼的扁鑽,唉。
「哥,你真的只是路過,然後看到人在打架就跳下車去幫忙噢?」太不像她所認識的簡品惇羅,「還是……英雄救美?」最後四字的音調揚得很高。
「我沒看到美人。」只看到一隻人形刺蝟在大馬路上飆車。
「那送你來醫院的女孩怎麼說?」她可是已經和花漾打過照面了,雖然第一眼曾被花漾前衛的打扮給嚇了一大跳,但仔細瞧還是能發現濃妝底下的花漾有張相當甜美的容貌。
「她若稱得上美,天底下就沒有醜女了。」
「厚,嘴還是這麼壞!我就覺得那女孩長得比我美多了,你是連我一起罵進去羅?」
「女孩子的美,只要乾乾淨淨就夠了,不用將整盒的粉都往臉上塗。」那種日本藝妓的化妝技術在日常生活中派不上用場。
「偏見。沒聽過女為悅己者容嗎?無論是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精神,或是要讓自己在重視的人面前留下美麗倩影,女人終其一生和化妝品無法絕緣的。」
「個人見解罷了。」
「還敢說,以前你的女朋友們還不是都會化妝。」自打嘴巴。
「我不會去干涉她們化不化妝,只要她們覺得需要,那是她們的自主權。」再說,職場上的女士化妝是基本禮貌。
「那你做什麼一提到送你來醫院的女孩化妝,就一臉不高興。」不是說那是女性自主權嗎?人家小女生喜歡把自己的臉蛋塗上厚厚濃妝,關他何事?她記得他向來是非關自家人的事,他連理都不理,別說反感了,連想想都懶。
「不高興?我?」
「這間病房除了你我之外,還有第三個人嗎?」
簡品惇先是沉默,將水杯遞回給簡品蘊。「也許我真的覺得不高興。她看起來年齡很小,應該擁有的是少女的氣息和活力,想讓自己變得太過成熟只會適得其反,讓人覺得可笑。」
病房外,抱著大包小包正要推門進房的花漾像瞬間定格地一動也不動,然後將耳朵緩緩貼在門上偷聽,在聽到「可笑」二字時忍不住戳戳自己的臉頰,不小心刮下一大片的膚色粉塊,呃……好像真有點厚耶。
「剛剛才說不會去干涉人家化不化妝,只要人家覺得需要,那是人家的自主權,才過不到十秒,說出來的話又自相矛盾了。」
「那種年齡的小鬼頭,會讓人忍不住想管教一番。」
「就是因為她的年齡正值尷尬的過度期,想快快長大、快快學個大人,有這樣的行為模式很正常呀。就像男孩子會去學抽煙學喝酒一樣,女孩子也會有自己宣告長大的方式。」
「心智成長比外在成長更重要。」光外表長進有什麼用,腦子裡淨存著些幼睢的想法。
好狠,說話不留半分情面。花漾又覺得心胸一陣刺傷,好像有根無形的利箭戳刺在那裡。即使她人不在現場,也犯不著說得這麼直接好不好。
難道他們不知道嗎?每次電視劇裡演到這種場景時,那個被說壞話的人一定會「正巧」來到門外,然後「正巧」聽得一字不漏,再繼續「正巧」產生誤會嗎?
「又來了又來了,又把大家都當小孩子看待了,壞習慣。你呀,別把自己那套哲學強扣在人家身上,你認為不好的事情就真的是不好的嗎?別太自我主觀了。我最近就遇到這種人,強將自己的認定加諸在別人頭上,好像全天下只有她說的話是天理,她看不慣的事情就全是罪惡,別人反駁她一兩句,她就認為全世界的人都在傷害她、攻擊她、都不懂她、都是非不分,拜託,有病耶!」有時堅持己見是好事,但一旦自己的觀念已經有了不公正的地方,若還死命堅持就成了固執了,會讓人想拿鎯頭敲醒他或是敲死他。「不過,我看那個女孩好像對你受傷一事相當內疚,我問她叫什麼名字時,她一直說她叫罪魁禍首。」
「她走了?」口氣很平淡。
「嗯。」到醫院地下室附設的福利社去替簡品惇張羅一些住院物品。「哥,她叫什麼名字呀?」總不好之後都罪魁禍首、罪魁禍首地喊人家吧。
「我不記得了。」簡品惇想抽煙,卻摸遞了胸前找不到放煙的口袋,這才記起了自己身上衣物換成了病患衣服。一煩躁,煙癮就越大是他多年來無法戒煙的主因,他試過嚼口香糖、叼假煙管,的確讓他的吸煙量下降了一半,但一遇上煩躁,他所做的努力就全化為烏有。
煩躁,一湧而上,在聽到她走了之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