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趕到了,卻是送她最後一程。
「不要自責,她的死不是你的責任,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七十五公尺的距離不是那麼好挑戰的。」她只是背負著成功者的枷鎖。
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有多危險,失敗率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想嘗試的人必須抱持玩命的決心,不是每個人都能平安的落地。
唯一的一個成功者是薔薇幫的藍月,所以她成為人人競相模仿的傳奇。
但他記憶中的阿鳳不是個勇敢的女孩,她連車速過快都會嚇得尖叫連連、臉色發白,怎麼可能讓自己置身危險之中,讓生命平白消逝?
他的不解很快地獲得解答。
「她被一群惡少輪暴,覺得自己污穢了,想藉著重生還原一個新的她。」藍凱月的眼中有著強抑的淚光。「因為我搶了他們的地盤。」
阿鳳是替死鬼,他們不敢找強悍的她下手,所以挑她身邊最弱的人予以報復,不甘心她的人氣比他們旺。
「你沒替她報仇吧?」他不願去想她的手段有多殘暴,忍氣吞聲不當一回事不是她的作風。
她會趕盡殺絕,讓自己身陷囹圄。
喝了一口啤酒,她以手臂抹去唇邊的酒漬。「有人比我快了一步。」
否則這世界會少掉更多的人渣。
「誰?」
「你不認識的人,他在你離開後第二年加入,是個不遜於我的飛車好手。」他是少數能追上她的人。
可惜他們太相似了反而擦不出火花,反倒是和阿鳳成了一對令人嫉妒的情侶。
「你喜歡他?」心不踏實的莫提亞算計每一個親近她的人。
「對,我喜歡他。」一說完,她隨即低笑的拭去眼角淚液。「他是一位朋友。」
心提起又放下,他像坐了一趟雲霄飛車出了一身冷汗。「這件事讓你大徹大悟,所以你解散女孩們?」
她的大笑讓他懷疑猜測錯誤。
「莫莫,你的邏輯觀很直,我像是會輕言放棄的人嗎?」接下來的打擊才讓她人生產生灰澀的感覺。
三個月後外公被車撞了,就在自家門口,而她正在門內笑著向他揮手。
事情來得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陡然飛起的老邁身軀重重往柏油路一落,驚慌的驚駛死白著臉緊握方向盤,連開門下車的力氣都沒有。
外公過去得很快,不到三分鐘,遺留的話是放不下她,不希望她走向血腥的黑暗路,要她當個平凡的女孩平靜過一生。
她答應他了,所以他走得很安詳。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嘲笑我?」直的同義字是呆,而他不承認。
神經質。「該敬酒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我准你放假半天。」在公司他最大,而她是他的機要秘書。
「薪水照算?」她問得很狠,不准他偷扣薪資。
「我敢坑你嗎?」他一臉無奈的蹭蹭她鼻頭,流露出無限愛意。
「那可不一定,扮豬吃老虎大有人在。」他太有心機了,變得一點都不老實。
面容一謔,他擰起眉地低訝,「原來你是母老虎,我一直以為你是人。」
「你……莫提亞,你找死呀!」她用花束輕輕甩他,心情為之一鬆。
「藍小姐,別忘了天快亮了,你還不把花丟出去?」天亮了,底下的故人也不在了。
「都是你逗我……」咕噥著,她一臉肅穆的望向幽黑的山谷默念。
阿鳳,我又來看你了,今年你過得好嗎?
我帶了個朋友來看你,你對他一定不陌生,記得那個你常笑他生錯性別的男孩嗎?他就站在我身邊,生怕我去陪你的緊摟著我。
可能就是他了,你老擔心我會搶你所愛,現在不用煩惱了,你可以開開心心投胎去,別因為留戀人間而誤了自己,你已經無法回頭。
走吧!這世間不是你能逗留的地方,一杯水酒祝你一路順風,下輩子我們還要做好朋友,你千萬不要忘了我。
「阿鳳,你在另一個世界要讓自己過得快樂些,別再想不開,以後我會再來看你的。」
擲下手中的花束,拋物線的弧度在半空飄呀飄,忽地一停,似有雙看不見的手接住,頓了三秒才慢慢往下飄落,多年來都是如此。
藍凱月站在崖頂住下倒酒,整罐啤酒在瞬間一空,空氣中微帶酒的香氣,隨風飄向谷底。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揚起,像風又像水流聲,迴響在幽谷之中,彷彿在說,謝謝你們來看我,我現在過得很好不用操心。
躲在雲層裡的半月忽地現身,銀白色的溫柔灑向大地,讓世界變得瑰麗。
相偎的人兒在月光下輕擁,醺然的酒氣讓人有想醉的慾望,夜晚本來就是罪惡的溫床,何妨隨心所欲,夜的低幕是最佳屏障。
莫提亞低下頭吻住柔軟的唇瓣……
「誰?!」
黑暗中走出一位全身墨黑的男子,手持上膛的手槍朝兩人走近,森冷的氣息猶如死神。
月光照出他的臉,一聲驚呼止住他扣扳機的指頭。
「黑褚!」
男人沒多大表情的抿緊唇,眼中閃動一絲情緒。「我叫黑褚?」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因為他把自己也忘了。
「你過得好嗎?」他成了殺手,這怎麼可能?他最痛恨濫殺無辜的人。
「你認識我,我卻不認識你。」他的工作是殺人,不認六親。
詫訝的藍凱月微楞了一下。「黑褚,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原來他叫黑褚。
「我是藍月,你的朋友。」忘了也好,省得痛苦,
「不是情人?」果然如他所料。
她的表情為之黯淡。「不是,你的情人已經不在了。」
「死了?」心口一緊,他感覺一股排山倒海而來的痛楚刺向他四肢。
「好羨慕你,什麼都忘了,你真是幸福。」上天對他特別仁慈。
阿鳳,是你的安排吧!
風無語。
幸福嗎?他不認為。「讓開,我要殺他。」
「不,你不會,我不准。」不顧莫提亞的反對,她執意站在最前頭。
「你憑什麼不准?」黑眸一瞇,握槍的手臂平舉起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