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天香整張臉落入男人掌握,只消他手掌一攏,就能擰碎她的小臉。
「就是因為太過信任,所以被人背叛時,排山倒海而來的憤怒是誰也擋不下來的。如同有朝一日,他也背叛了妳,妳是否也會恨他恨到想殺了他?這頗令人玩味,妳說是不?」男人緩緩側過身,目光落在身後,對身後來人道:「你說,是不?」
鹿玉堂停佇在涼亭外二十步遠的距離,好耳力使他沒漏聽任何一個字。
女人一見到鹿玉堂,立即操起雙劍,連喊殺喚打的時間都省掉,蓮步輕蹬,身子卻像疾出的飛箭,挾帶猛烈殺氣奔向鹿玉堂,雙劍使來威風,流暢得彷彿雙劍與她的左右手融合為一。
鹿玉堂揚起右手去擋那兩把削鐵如泥的雙劍時,天香嚇得尖叫,以為出口己會看到他右臂被硬生生斬斷,然而原先手無寸鐵的鹿玉堂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柄幾乎與他等高的長劍,將兩柄攻勢兇猛的雙劍格下。
女人手部攻擊被阻,單膝一頂,翻身轉躍時,鞋底穿出尖利的長針,鹿玉堂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左手一托,執住女人的腳踝,使出兩成力道,讓她還沒來得及出腳,身子就在鹿玉堂手裡翻了一圈,暗算失敗。
「樓哥!」女人一落地,身子立穩,求助男人,男人袍下大刀上手,加入戰局。
鹿玉堂以劍柄格開女人的雙劍,劍身與男人手裡大刀互擊,將他逼退,一對二,游刃有餘。
「你們好無恥!兩個打一個算什麼好漢!住手!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來啦!」
一時只聞兵器清亮的鏘鐺作響,戰鬥的三人誰也沒開口,只有被扎綁在亭柱上的天香不斷嚷嚷。
「你你你,住手!」她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只能你你你的叫。「妳妳妳,也住手!」還是不知道女人的名字,繼續妳妳妳的叫。
自然沒人理會她,刀光劍影廝殺得正暢快淋漓。
天香蹭開絲履,左腳右腳一踢踹,拿絲履當暗器,加入戰局。
女人雙劍橫豎擺成十字劍法,蛾眉怒揚,扎開馬步,生命關頭將注意力全集中在鹿玉堂身上,她知道若有一丁點閃神,鹿玉堂的長劍便能刺穿她的胸口。她輕喝一聲,衝殺上前,正巧被右腳絲履砸個正著。
男人大刀抵在虎口前方,笑意此時已不復見,原先束整齊的黑髮有幾絲凌亂,氣息失了平穩。他勢如破竹,蹬足飛馳,準備與鹿玉堂再過百招,向前三步,剛好正面迎上左腳彩履——
或許是方才與鹿玉堂交戰許久仍無法佔到上風,盛怒的女人緊繃著臉,停下要奔向鹿玉堂的腳步,一記大回身,怒氣沖沖殺往天香而來!
天香必須承認,她是很高興看到鹿玉堂面前的敵人只變為男人一個,可是……眼睜睜看著那個怒髮衝天的女人執著雙劍殺向由自己,她又被綁在柱上,逃也不能逃,跑也不能跑,箇中滋味筆墨難以形容——
「妳去那邊!去去去那邊!」天香不斷對著女人努嘴,小嘴都快歪了,女人還是筆直而來。「呀——不要過來——」驅趕不成,只能慘叫。
鹿玉堂左手一收,袖口滑出的短匕握在指掌間,手腕使力送出,那柄匕首比女人奔馳的速度更快,快直地沒入女人的小腿,讓她屈膝跪了下去——
男人舉刀砍來,鹿玉堂長劍應付,餘光瞥見女人忍著痛,又站了起來,他再取出第二柄匕首往她另一條小腿射穿。
「你!你一點都不心軟嗎?」男人沒想到鹿玉堂會一連射出兩柄匕首,而且力勁十足,他難道沒想過這樣一射,很可能會砍斷他親妹的腳筋,讓她一輩子再也站不起身嗎?
鹿玉堂望向他一眼,眼中在問:你們,又何嘗心軟?
「妹子——別再站起來了!他手裡有第三柄匕首!」男人看到女人又要硬撐起身子,連忙大喝。他知道只要女人再站直身子,鹿玉堂的第三柄匕首同樣會快狠準地脫手而出,直到他確定綁在柱子上的天香安全無虞。
女人挫敗地用力捶地,不需要男人告誡,她根本就站不起來了!她憤恨掄拳,捉滿一手的落葉泥土卻無法動彈,腿上的疼痛絕對比不上心裡被背叛、被忽視來得更痛。
由於女人是背對著兩個男人,只有天香能看見女人臉上的表情,以及……被眼淚鼻涕弄花了的臉蛋。
「她哭了……」
女人刻意悶著聲音,不讓暗泣被人聽見,天香卻掀她的底,讓她又難堪又羞憤。「妳閉嘴!閉嘴!」
「她哭了!而且還受傷了!你們還打什麼?!快過來呀!」天香對著不遠處兩個再度陷入激鬥的男人大叫。「妳還好嗎?妳流了好多血……」
「不要妳管!」女人吼完便再也關不住哽咽,嗚嗚哭了出來。
最疼愛她的大哥竟然這樣對待她?
他或許不是溺愛人的兄長,但總有最大的耐心對他們說教,偶爾在他們任性至極時,用不傷害他們的方式教訓他們。而現在,他竟然……如果不是因為雙腿好疼好疼,她甚至還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被他背叛的傷已經夠深刻夠疼痛了!此時她更為了他的決絕而痛得揪心……
「你真狠,如果我和妹子真要取你性命,你也不惜殺了我們,是嗎?」男人的聲音裡有著沉痛的不敢相信。
「那是最糟的打算。」鹿玉堂沒有否認。「但不是今天我來的重點。我只是要帶她走。」他邊說邊走向天香,長劍劃斷了捆綁她的粗繩。
獲得自由的天香抬頭望著鹿玉堂,她看到那個女人哭得好慘,那並不單純是為了腿上的傷……
「你……不去看看她嗎?」
鹿玉堂臉上在說著「沒有這個必要」。背對著男人,他淡言道:「我避開致命的部位,只要休養半個月,她就能恢復以往。走吧,當做沒找到我,或者,當我已死,別再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