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隱淵堡的人!」
看見馬上的盜匪一律窄袖寬襬的銀色服飾,商隊中很快就有人瞪著眼珠子,失聲大叫。
一下子,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商隊頃刻間又亂了起來。
但這一次,不論商隊首領如何嘶喊,受了驚的商旅和馬匹都像中了邪般四下逃竄,根本無法控制。
隱淵堡,綏遠關外最為神秘的江湖組織,它雖不像魔羅天教擁有眾多教徒,但堡中的人都有絕佳的武功,而堡主燕北漠的雲龍十三式,更是神鬼莫測。
外界對隱淵堡的瞭解不多,只知道隱淵堡的人驕橫跋扈,殺人如麻,每次出手必定片瓦不留,完全殲滅獵物,令過往商客無不談堡色變,但近兩年不知怎麼,隱淵堡的人好似銷聲匿跡一般,極少在人前露面。
因為聶紫芊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魔羅天教上,並不清楚隱淵堡的底細,可她看見周圍的人都如末日來臨般倉皇亂竄,就連一直強自鎮定的商隊首領也慘白著一張臉,就知事情不妙了。
權衡利弊,她一夾馬肚,整個人利箭般穿出,朝著魔羅天教徒逃竄的方向直追下去。沒想到才翻過一道沙丘,那幫魔羅天教徒竟出乎意料的去而復返。
他們朝著她狼狽回奔,一個個發了瘋似的使勁抽打著馬匹,臉上的神情驚恐至極,彷彿身後有無數厲鬼在追。
聶紫芊怔楞著舉目前望,就見不遠處的荒崗上,十幾騎人馬昂首佇立,那十幾個人身上所散發出的剽悍氣息,直賽過千軍萬馬,壓抑得令人窒息。
聶紫芊沒時間多想,立刻掉轉馬頭,跟著那群魔羅天教教徒回逃,跑了幾步卻駭然發現,不僅魔羅天教的教徒,就連那支四處逃竄的商隊,已被先前那五、六十名隱淵堡的人團團圍住。
她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那些隱淵堡的人已經開始殺人了。
霎時間,淒惶的哭叫傳來,看著不遠處肢體頭顱亂飛,鮮血如小河般在荒蕪的地面上染開,就算從小見慣死人的聶紫芊,也情不自禁牙關格格打顫,整個人僵成一座雕像。
生平第一次,她後悔自己的衝動,她不該在什麼都沒弄清楚的情況下,貿然來找大哥,如今只怕在劫難逃了。
「他們又忘了少堡主的命令到處殺人了,屬下這就去交代。」
低沉且陰冷的嗓音自身後傳來,聶紫芊猝然回身,就見一騎人馬自她身邊飛擦而過,另有十幾騎人馬停在她身後幾丈開外,成合圍之勢,騎姿挺拔昂揚,狂野粗放。
其中一人,也是一身銀白,臉上卻帶著副銀製面具,他勒馬立在正中,高大的身形隱在披風裡,眸光深邃的盯著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鷙猛氣勢。
不用問,這就是那夥人的首領!
也不知怎麼的,她心中明明害怕得要命,手卻像有主見似的,莫名其妙摸向腰間的軟劍。
一條鞭子凌空掃來,聶紫芊手腕上火辣辣一痛,頓時跌落下馬,緊接著,她眼前一花,腰間的軟劍已被捲起,變戲法似的到了那個戴著面具的首領手中。
「不要玩火。」
首領的目光緩緩掃過她的臉,含著一種危險的沉靜,他透過面具看了眼軟劍之後迸出這幾個字,便不再理會躺在地上的她,而將臉轉向那批被手下押著,哆哆嗦嗦向這邊走來的商旅和魔羅教教徒。
「少堡主,為什麼不讓我們宰了這幫孬種?」質疑的聲音傳來,隊伍中走出一個四十出頭的彪形大漢,態度還算恭敬,口氣卻極為囂張,顯然,他是先前那五十幾名盜匪的頭目。
跟在這人身後,另有幾個隱淵堡的盜匪也站了出來,目光中殺意猶存,一看就知道是些長年在刀口上討生活的悍匪。
屏住呼吸看著眼前這一幕,聶紫芊倒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眼睛都不敢眨,生怕招來殺身之禍。
「閻晟,少堡主的話你敢不聽!」首領旁一冷面男子怒喝,眼睛噴火般投向那彪形大漢。
那個叫閻晟的漢子傲慢地一撇嘴角。「羅放,有本事出來單挑,少在那兒狐假虎威!」
「是啊,是啊!有本事就出來單挑!」跟在閻晟身後的那幾名悍匪,也紛紛舉起馬刀大叫。
被人公然挑釁,羅放額上青筋突起,正想下馬與閻晟一決雌雄,卻被首領抬手攔住。
「讓他們說。」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隱在面具後的首領看不出憤怒的表情,出口的聲音淡然自若。當眾人以為沒事時,他纏著鞭子的右手卻在瞬間揮出,閻晟高大沉重的身軀,隨即如拋物線般飛到幾丈開外,啪的一聲撞上一塊岩石。
首領突如其來的舉措,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站在閻晟身邊那幾個人的臉色倏地蒼白,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吃驚地望著首領手中泛著銀光的長鞭,聶紫芊這才知道,剛剛抽在她手腕上的那一鞭有多客氣了。
「你,過來。」沒有再看閻晟一眼,首領的目光忽然射向一個頭上有縷紅髮的魔羅天教教徒。
那人臉色死灰,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哆嗦著身子走了出來。
「這幾個月的清剿你們也見到了,回去告訴你們教主,想過安穩日子就乖乖送上『殘花』。」首領以不容置疑的嗓音說道,而後冷冷掃視一周。「其它人全押回堡去。」
聽到這兒,聶紫芊不禁悄悄鬆了口氣。
這段日子她身上實在太髒,這些強盜大概沒看出她是個女孩子。想著自己的安全應該暫時無虞,聶紫芊正想不露痕跡偷偷混回那群商旅中去時——
「你,站住!」肅冷如冰的嗓音再度響起,彷彿就在她的耳邊,令聶紫芊不由自主渾身一顫。
她緩緩轉過身子,望見面具後那雙閃著寒光的眼睛,像獵豹一樣緊緊盯著她。
「我少個貼身女奴,就你了。」首領說著,提起馬韁,右手一揮。
他的動作看似輕描淡寫,卻低沉有力,極富威嚴,好像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對他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