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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那是他想著若非與你同滅,便要抵死相保,有無把握,已不在他計較之中。所謂一廂情願,莫過於此。」一派不以為然。

  列忌觴終於震開光鏈,一把拉住余兒衣袖,往自己身後帶,令她驚呼出聲。

  「你開口要我留在幽界時,答允了什麼,你難道忘了?」

  列忌觴質問幽王的語氣,絲毫沒有敬畏之意。

  「我沒有忘。你以人之身,修仙之度,行靈之業。只要你在幽界一天,與幽士並行而收命,他們不可擇命而收,你卻可以。你不想收之命,由其他幽士去收——但我可沒有答應你擇命而保!」

  「我可以擇他人之命而收,難道不能擇收自己的命?是否保余兒,我並未求你。」

  幽主歎息。

  「你如此胡來,連我也不能保你,天理終有定奪,你……好自為之!」

  列忌觴似是終於緩了口氣,拉住余兒袖口的手,卻未松分毫。

  「不送了!」

  余兒只聽見一聲輕笑,含有無限感慨,隨即四周重歸寂靜。

  她一回過神,立刻奮力拉扯袖口。

  「師父!請放手!」

  列忌觴還未接口,余兒已感到他的怒氣向她洶湧而來。

  「你還有臉叫我師父?徒兒有如此逆上的嗎?」他疾言厲色。「在我之前,由得你說死?就算你不把我當師父看,難道也忘了我是誰?」

  方纔在幽主之前毫無懼色,現在被列忌觴嚴斥,她卻不住地往後縮,袖口被他拉得快破了。

  今日之前,從未見師父動怒過……方纔若非生死關頭,她早被他嚇昏過去。

  從前的師父,是無動於衷,是冷淡如水……嘲弄與譏刺,她都習以為常了,但震怒的師父,如火山爆發,令人心神俱裂!

  彷彿靜水深流千日,忽然直下巨瀑,激流四濺,怕要粉身碎骨!她忽然不識得這樣的列忌觴了……

  她不但害他陷入死劫,還讓他失了一貫的安然,讓他暴怒如此!

  不知為何,他為她失去平靜,是駭她最深之處。

  「師、師父……是徒兒不好,師父別再氣了!」

  師父已深受錐印,這樣動氣,會有多傷身?會有多疼痛?

  余兒抖得聲音斷續,列忌觴臉色發黑,瞪著她的眼似要將她劈成兩段。

  「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兒!」

  余兒向後踉蹌幾步,袖口終被撕裂。

  「那……那就聽、聽大人的,我不再是大人的徒兒……」

  「你——」

  列忌觴忽然向她抓來,她不知自己哪兒來的神速,閃向後方,手腕竟避開了列忌觴的掌握。

  「您不能碰我!」她急喊。

  兩人對峙於廟前,她的身子不斷抖顫,小臉卻是無比堅決,兩手握成拳頭,竟是不惜死決的模樣。

  無論如何,她不該再為他帶來痛楚!她滿心只有此一念頭。

  不再當他徒兒……也好……

  她原本不配,如今更無臉以師徒相稱。早該知道,自己是一條賤命……

  「你敢再自賤——」他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她不自禁要上前,及時阻住自己。

  「您……」她垂下頭去不忍再看,下唇咬出血來。「您快去休息,徒……我再去抄經,說不定……」

  她低頭快步走回廟內,身後傳來沉肅的聲音。

  「余兒——」頓了一頓。「一日為師,終生為師,由不得你了。」

  第七章 問心

  法難道人進歆齊府,郡主高興極了,擺出比日前的生日宴更豐盛的好菜。

  別看這些全是素菜,有好幾道是郡主自己養出的可食名花,不但美不勝收,嘗起來還一點都不怪異,爽口鮮嫩,葷食是怎麼也比不上的。

  因為體恤道人跋涉辛勞,也不願大張旗鼓地擾了道人的清靜,席上只有郡主和兩位貴賓,鵡漡被郡主命令上座,但抵死也不從,結果站在郡主身後旁聽作數。

  「兩位大師肯委屈上門,我真不知該怎麼謝才好。」

  郡主輕聲道,美顏上全是感激。

  小道士看了看眼睛直盯著美食的法難道士,笑著回道:

  「郡主不必客氣。倒是我們,也要不客氣地動筷了。」

  「啊,那是當然!」郡主低喊:「請用請用!老鵡,你也一起吃。」

  怎麼又來了?鵡漡苦了臉,在精明的主兒和神仙般的貴客前面,教他哪裡吞得下啊?他站崗就好不行嗎?出去站就更好了!

  「小的不餓。」胡亂嘟喃了一句。

  「難道你回來已先吃了?」

  他哪來的狗膽啊?把貴客請回來後就在郡主身邊待著了,主子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呃,沒有。」

  「那碗筷拿了去。」

  瞄了一眼小道士,笑得好生可愛,讓鵡漡脊背都發涼了,趕忙抄起碗筷,就怕還有什麼更可怕的事要發生。

  「多吃些。」郡主又交代。「你這趟辛苦了。」

  是很辛苦啊!回來了還不放他到廚房去和大夥兒吃大鍋菜……

  不過大幸的是,郡主終於把心神轉回貴客上。

  「不瞞大師們,我這次敢煩勞兩位跑這一趟,實在是有大事相求。我知道大師們清心寡慾,就不以重禮冒犯了,但這個忙,我怎麼也要請您們幫。」

  鵡漡一口米飯差些嗆到,主子怎地這麼不客氣,開口就說請幫大忙,但沒得回報?

  小道士倒是笑得很親切。

  「郡主太客氣了。」

  客氣?鵡漡有抓頭的衝動。

  聽了郡主的話,主客卻沒有馬上接口。法難道人對著好菜夾了又夾,碗裡疊得老高,白鬚不時掉到菜上,他老人家也不甚在乎,吃得兩頰圓鼓。

  小道士吃得就秀氣多了,小口小口的,但頰邊不時現出酒窩來,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咀嚼。

  郡主見貴客沒反應,也未有窘態,嫣然一笑,開始進食。

  只有鵡漡,連站著都覺腳底有刺。

  道人貴客究竟是幫忙還是不幫?怎麼也不好奇是什麼大忙?

  「好吃!」

  法難道人終於開口了,滿口模糊的一句。

  郡主看似高興極了。

  「大師喜歡,我真是不枉這兩年的栽培。」

  小道士點頭。

  「這半蘭半筍,質韌香淡,前所未見,郡主能刻竹而插植,必然是日夜栽培,百試而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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