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性格溫和內斂,不愛權勢名利的鑄劍好手,他……」
九劍陷入回憶專心描述就他對夏冶的認識,衛七月聽得點頭又含笑,儼然已將夏冶當成自己認識的人一樣。
「看來夏師父真是個好人呢,我想起來了,難怪上次你會問我鑄劍術是誰傳授給我的,那時你就猜到我和夏師父有關係了嗎?」
「因為妳鑄出來的劍與夏冶有幾分相似。」
「那說不定我有可能是夏師父的徒弟喔,對了,夏師父住哪?」聽完九劍對夏冶的描述,衛七月已經完全崇拜起夏冶了。
「就在東方……我帶妳去看看吧。」九劍視線遠眺,方意識到他們所前進的方向會經過夏冶的住處,
假使衛七月真與夏冶有關係,說不定會把恢復記憶的方法藏在那裡也不一定。
「好啊。」衛七月滿心歡喜。
在東方日出之處,看來不只有衛七月的回憶,亦有他的。
第五章
離開城鎮後,進入樹林內,隨著愈接近夏冶的住所,衛七月的心情愈是喜悅。
「九劍,你知道嗎?我們不斷往東走,會讓我想起『誇父追日』這個傳說呢,我們一直走一直走,說不定就會走到盡頭呢。」衛七月遠眺東方,眼睛卻因為陽光刺眼的關係看不了多遠。
「不會怕嗎?」他猶然記得初與衛七月見面時,她對自己相當懼怕。
「有你陪著,有什麼好怕?!」
「現在……妳還會怕我嗎?」
衛七月眨眨晶亮眼眸,先是以為自己聽錯了,九劍怎會關心自己怕不怕他呢,後來她才回復:「已經不怕了,因為你是個好人啊。呃,不好意思,我在人間待久了,就習慣這樣的稱呼,反正我們外表都很像人哪,是不?」
九劍唇邊淡淡噙著笑意。
衛七月看得出神了。
因為她很少看見九劍笑得如此溫柔和善。
其實她倒真心期盼夏師父的住所就位在日出之處,好讓他們不停地走,有時候夜半時,她總會想到自己與九劍這樣和平相處還能多久?
即便她全然忘記之前的事,可她也能感受到五年前必定曾發生不好的事情,否則她也毋需遺忘一切。
等她恢復記憶後,如此的幸福又能延續嗎?
她才不在乎自己的輸贏,她關心的是她和九劍有沒有可能在一塊。
就算是師父,也不曾給過她想全心依賴的感覺,在她心底,九劍是個特別的存在,倘若有未來,就算只能默默跟在九劍身邊,她也心滿意足。
「誰也追不上太陽。」九劍又無端一語。
「所以誇父很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啊,就如她永遠也追不上那副偉岸的背影……等等,她又想到哪兒去了?她想追上誰?
「我不認為他傻,既然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怎能算是傻?」九劍自有一番見解。
「說得也是。啊,又下雨了。」好在她看最近的天氣經常下雨,買了把傘有備無患,總算今日派上用場了。「剛好我有傘。」
衛七月撐開傘,伸直手臂,為他倆擋雨。
「我不用了。」
「若是你不遮,我會過意不去。」衛七月很努力踮腳尖走路,誰讓九劍長得太高大、步伐又大又快,她跟得很吃力。
九劍看她走路東倒西歪,便接過傘幫忙撐著。
「謝謝。九劍,那個……那個……假如你和我對決結束後,接下來呢?」衛七月終於鼓起勇氣問。
「先看結果。」
果然,他仍在意勝負。
「倘若我輸?」
「就繼續找下一個對手。」
衛七月苦了小臉再問:「那如果……如果是你輸呢?」這句話她問得很小聲,深怕又刺激九劍的自尊。
九劍沒有立即回答,不過他的思緒也隨著這問題飛快在他腦中盤旋。
若再輸衛七月一次……他會如何?
繼續凝思擊敗她的方法,或是……
「你該不會想……自盡吧?」
乾脆退隱。他都還沒想完,她已經幫他想好了嗎?
「妳又希望我如何?」
「如果可以,我不想分出勝負。」如此一來,她與九劍就能永遠在一起。
「為何?」
「因為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那是不可能,妳我之間,非有個輸贏。」九劍再次戳破她的美夢。
「因為自尊?你不喜歡輸給女人,那我輸給你好嗎?」
「不准!」九劍冷冷低喝。「我要求公平的決鬥。」
「我……我……那……」衛七月慌張不已,想說些什麼,可又因太著急而結巴。
九劍不等她說完便說:「倘若我這次再輸,我會退隱,自此不再拿劍。」
衛七月心頭驀然一怔,不假思索道:「那我陪著你退隱……可好?」無論輸贏,她都希冀能陪在他身旁。
「為何要跟著我?」九劍的疑惑顯而易見。
「因為……」
稀疏的雨聲原是滴滴答答,一會兒工夫大雨如注,九劍為免淋濕衛七月,摟上她的肩拉進自己懷裡。
兩人來到一塊凸出的大石頭下,那裡勉強可供他們躲雨。
收起傘,九劍發現衛七月的衣服濕透一半,便拉開自己沒有濕的半邊披風將她包住。衛七月站在九劍的披風裡,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猶恐九劍會發覺她的心跳聲特別地快。
早先,九劍便說要施法直接帶她去夏師父的住處,可她不願意,因為她十分珍惜剩下不久的相處時間。
她很清楚等自己恢復記憶後,一切或許都會不同了。
「會冷嗎?」他總覺得身旁的她好似在發抖。
衛七月猛搖頭。「不會,很溫暖。」
雨勢如劍、雨聲似刀,刀劍齊落,一劍落於上、一刀割於心,這大雨過後,等著他們的是不可預期的未來。
突然間,她真不想找回記憶了,就這麼過一生,也是萬分愜意。
他倆佇立在大石頭下,相互溫暖彼此。
「九劍,我覺得我們應該認識很久了,我真的有這份直覺。」衛七月偎在九劍身旁,躲在披風下,雙眸直盯著外頭的雨勢。
一件披風將這個人間一分為二,雨停後,勢必得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