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話聽來似道別,聽之莫不感傷。
訞艷的身影也消失在重霄眼前。
「訞艷,別去,別去啊!」
重霄聲聲哀切的懇求傳達不到訞艷的心裡,只能化成風,消逝不可追。
訞艷,妳是劍鞘,最瞭解劍的,絕非持劍者,而是妳,因此這世上,沒有任何1名劍者可以將妳擊敗。
可僅有妳是絕對無法獨自除掉申東玉,所以需要九劍來輔助,切莫獨斷獨行,否則只會賠上性命。
懂嗎?
她懂,可世事本無常。
就算賠上自己的性命,她也要完成夏師父的交代。
因為這是她的責任。
第八章
神采奕奕之下有一顆殘破、不再完整的心。
踏著沉重的腳步,訞艷回到與衛十燁共處的小屋。
衛十燁見她回來,什麼也沒問,僅淡淡含笑,「進來吧。」
訞艷走入屋內,衛十燁要她先坐下休息。
「師父……」
「七月,先休息幾天好嗎?師父看出妳很疲累了,凡事切勿操之過急。」
「徒兒什麼都想起來了。」
「在我心底,妳依然是『衛七月』,我的乖徒兒,什麼都沒變。」
心想這樣的日子的確不多了,訞艷遂而決定先讓自己再回味幾天。
「記得五年前我遇見妳的時候,妳整個人很憔悴,猶如剛經歷過一場災難般地滿身傷痕,沒想到五年後妳依然如此,或許妳什麼都不能跟我說,可是……七月,為師的希望妳也能替自己著想,不要對自己過於嚴苛。」
訞艷雙手握著茶杯,以求穩定心神,好一會兒後才開口,「師父,我跟重霄說不能逃避我的責任,事實上,我已經逃了五年了。可是也沒任何改變,我依然走上一開始就預定好的路,改變不了什麼,這不是說我後悔了,而是……我更確立了自己的本分。」
「那妳自己呢?」
「我?沒有所謂的我,我只為了一個目的而生。」
「七月,妳覺得劍的本意是殺人嗎?」
「不是。」
「我也如此認為。我相信每把劍都有它命定的主人,妳是為了和妳的主人相逢才會來到這人世。」
沒有人跟她說過這個,就連夏師父也沒有,衛十燁的話好體貼,也勾出她的淚水。
「我什麼都沒有了……因為我傷了他的心,教他失望了。」
「七月,那不是妳的錯。」衛十燁下禁握住訞艷的手,想給她安慰。
「不是的,師父,那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喜歡上他的。」訞艷猶如在宣洩什麼一般,垂著頭,儘管拚命了,眼淚仍不停落下,落在桌上、落在茶杯裡,也落在她的心上,一顆顆壓得她的心好沉重。
衛十燁雙手包住她的小手,「七月,喜歡上一個人不是錯,千萬別這麼想,能喜歡別人,代表妳是有心的,妳懂嗎?」
訞艷緩緩抬起頭,淚眼婆娑,小臉酡紅,模樣無辜極了。「真的嗎?我是有心的?」
訞艷,劍本無心、無情,要記住。
「當然,妳是有心的,妳的善良、體貼都這麼告訴我的。」
「師父,謝謝您,徒兒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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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寂寥,萬籟俱寂,一切都是這麼的靜。
每當風掃過,便順勢壓下一望無際的草原,那彷彿是種朝拜的儀式,是必要的。
暗夜星子點點發光,一襲黑影悄然降臨,沙沙的聲音飛過他耳後,逆著風的腳步,感受到無比的魄力。
舊地重遊?
不是的,是因為一直在流浪的他,沒有個供他休憩的地方。
他流浪,是為了找劍者比試;他流浪,是認為待在同一個地方不會有所成長;他流浪,乃覺得自己不適合安定;他流浪……
是認定訞艷會陪著他,就算眼前的路沒有盡頭,他知道她會一路陪著自己。
正因為如此,他沒有後顧之憂。
佇立在草原上,九劍雙手負在身後,仰頭合眼,腦海裡閃過的回憶全都是他與訞艷相處的點滴。
五百年來,他們相依相守,可他真心換來的,卻是欺瞞。
他能原諒訞艷的隱瞞,但他們已經度過五百年了,難道這麼長的時間還不足夠她付出信任嗎?
既然無法相信,那麼說什麼都沒用了,不是嗎?
這裡是他頭一次見到訞艷的地方,不知不覺,他回到這裡了。
訞艷將他擊敗在這裡,要他進入鬼門。
為什麼呢?
難道真要他思考殺與不殺的道理?
不,絕對不是那麼簡單,訞艷曉得她一離開劍,就再也無法影響到他的心神,那麼她為何……
她與妖劍變成「同命」,缺一不可,那她又毅然離開……
是想保護他吧。
假使在他沒殺掉申東玉前就失去心魂,以殺人為樂,那麼,訞艷就必須在殺與不殺他間徘徊。
她為難、她躊躇,迫不得已才選擇離開。
她的難處,他竟然忽略了。
九劍握了拳頭,內心有抹自責。
畢竟是夏冶交代的任務,她忠心耿耿,自然會完成使命,他根本沒有任何責怪她的理由。
劍本不為殺--這是訞艷的心聲,他卻帶著她殺人,最可惡的該是他才對。
他不愛受逼迫,卻一直逼著訞艷做她不想做的事,五百年了,訞艷卻無一絲怨言……
他欠她欠得太多、太多了……
又一陣風吹過,立於草原上的黑影,驀然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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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屋的訞艷,整整五天都在鑄劍房裡,一步也沒有踏出去。
就像夏師父要離開自己前,就曾預告不會再回來了,她亦清楚自己這次可能也無法再見到九劍,因此想為他做最後一件事。
九劍手上怎能無劍,無劍就不是九劍。
第一天進入鑄劍房,訞艷選了第二把她中意的劍,那把也是當九劍出現時,她恰巧完成的那把劍,她為了九劍,決定著手重鑄劍形。
每一敲,都有她的心意;每一打,她的心魂都一點一滴流入劍身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