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一般市集中,她不是淪為乞丐而餓死,肯定也會讓人亂棒打死,說她是妖孽或是受了報應的淫婦,一棒子了結才乾脆。
「帶她過來,我要見她。」單破邪命令道。不看個分明他無法死心。
陳威怔忡的張大嘴,「將……將軍,你……你要見她做什麼?」
「我自有用意,絕無傷她之心。」只為一個無聊的答案。
「將軍的命令理當執行,可是醜嬸兒的個性很倔,未必肯服從。」她是人窮志不窮。
「喔?她不想要這份差事嗎?」他雖不是仗勢欺人之徒,然而恫嚇的語氣卻不自覺脫口而出。
連他都大為震撼,為了不相識的醜婦?!
「將軍,你……」難道將軍想把丑嬸兒趕出軍中?
單破邪苦笑地擺擺手。「當我沒說,一時情緒不穩罷了,別當真。」
「我去問問好了,丑嬸兒的脾氣怪得很,說不定會過來向將軍問安。」陳威如此希望。
「你……隨便。」
他本要說不用,但隨即改變主意。他想看看一個在廚房工作的伙婦有多的大本事,能為難一向能言善道的陳威,他真的很好奇。
單破邪再往窗外望去,一個伙夫模樣的年輕男子加入她,幫著她清洗和擰乾,看起來很親密。
過了一會兒,他看見陳威進入視線內,開始與之攀起交情,並主動晾起衣服。
該死!單破邪不舒服的想著,或許他該走過去幫忙抬洗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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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看她?
敏感的褚姁霓感受到一道探索的視線直衝著背脊而來,不具侵略性地注視她的一舉一動,像是一種窺探,如同她此刻的行為。
她以師父傳授的易容術化身為奇醜無比的中年婦人,並攬下廚房伙夫的髒衣為其清洗,她挑了個最靠近單破邪的古井洗滌,用意是監視他的日常作息。
自從上次出手失敗後,她暫時按兵不動地觀察著,以利下一回出擊能成功,一劍穿透他的咽喉。
在這段時間內,她聽了不少他的風評,幾乎一面倒地當他是神膜拜,戰功彪炳無人能出其右,多次擊退來犯的蠻夷。
一個為國家盡忠,為百姓安危浴血的頂天漢子,他的所作所為都以人民的性命為出發點,不惜犧牲自己的義風為人稱頌,不該是碧血劍下的屍體。
家仇固然重要,但是國家更是民之所需,她能輕易地毀掉國之楝梁嗎?
兩股力量在心頭拉扯。為何他不是大奸大惡之徒,這樣她就不用兩相為難地下不了決定,既要保全國之根本,又要報毀家滅族之恨。
父債子還是否嚴苛些,他不該死?
不——
爹的怨、娘的不甘、姑姑的慘遭強暴、兄姊的橫死,還有無數褚家的忠僕義奴的幽魂在低泣,他們的死不能就這麼算了,總要有人付出代價。
她不能心軟,要練就冰一般的寒霜,恨是她唯一的生存力量,她必須殺了他。
「丑嬸兒,你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來幫你。」木盆中多了一雙男人的手。
褚姁霓面無表情地丟給他皂塊,「你的工作做完了?」
對於何青,她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像是離巢的小狼認定頭一個遇上的生物是親娘,巴著就不放,造成它行動上的諸多不便。
每回她只要稍微走近單破邪的房間,他就如同嗅覺靈敏的狗一般尾隨而至,破壞她小小的監視行動,問東問西纏個沒完,真當她是他娘。
罵他,他反而樂不可支地跟得更緊。
疏離他更是不可能,他根本不在乎她理不理會他,一個勁的熱心為她張羅一切,害她有些許的愧疚感。
他太憨直了,待人誠懇得過了頭,遲早會吃大虧,她只能以冷漠讓他瞭解世間的無情,凡事並非只有黑白兩色而已,她便是其中的灰色。
「哇,你在關心我耶,我好感動哦!」何青只差沒跳起來歡呼。
我是在諷刺你多事。「別太興奮,地很滑容易摔破頭。」尤其是你的笨腦袋。
「我覺得好幸福,誰都不買帳的醜嬸兒居然憂心我會跌倒吶!」他一副快哭的模樣。
他無藥可救了,過分天真。「把水擰乾,不要把鼻涕黏在我的身上。」
「人家才沒有呢!我又沒受風寒。」他抽抽鼻子,把鼻液吞下肚。
「你沒斷奶吧?」個頭高了她七寸還人家,沒長毛的小蠢蛋。
何青聽不懂地擰著衣物,表情十分可笑的思考著,「什麼意思?」
「我不是你娘。」追著她可沒奶喝。
又在看她了。
褚姁霓很清楚視線的主人是誰,除了他之外,沒人有這等閒工夫看個醜婦洗衣服,那一鍋特殊風味的湯沒瀉死他嗎?還是不敢下箸?
如果他能瀉到虛脫而亡,她就用不著在兩難中抉擇,是天意如此,怨不得人,陳威是幫兇。
怪的是,一個醜婦的背影豈會吸引了他?還是他發現了破綻,否則為何看個沒完?
她相信是後者,以她現在這般丑容是人見人怕,除了攆不走的小青子,大家是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裝作沒看見,不可能對個中年伙婦起了興趣。
「我認你當乾娘好了。」他以為她的原意是這樣。
她手滑了一下,整個人差點跌進木盆裡,「你剛說什麼?」
「認你當乾娘呀!以後我會比你的親生兒子更加孝順你。」他早該想到這一點,真是笨死了。
「你瘋了。」褚姁霓找不出第二句話來。
年紀與她相仿的年輕男子認她當娘,是她裝扮得太逼真還是一身娘味,讓他口出驚人之語?
若她真點頭才該死,十七歲的她是生不出一個十七歲大的兒子!然而她冰封的心湖因為他和另外那個人開始有了裂痕,這是不被允許的。
因為有心。
「我覺得他的建議不錯,你早年喪夫寡居至今,雖有子但等於無子侍奉,而他早年喪母,孺慕之心必能盡孝,你何不成全他也成全自己?」陳威走過來插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