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堂堂的威武大將軍竟成了下流的登徒子。」褚姁霓急切地蒙上被他扯落的面巾。
他受蠱惑了,無法忘記她的美麗。「何必遮住你的絕色姿容,這裡又沒外人。」
「很不幸的,你便是其中之一。」不該濫施同情心,他活該受罪。
絕色容貌代表的不是一生順暢,備受親恩,而是顛沛茫然,招禍惹難。自古紅顏命皆坎坷,能有幾人未在急流中沒項,回歸平靜呢?
禍水之名不就由此而來。
相信他的代價是紅線女的失敗,從未示人的真面目有了例外,她不曉得此舉是對是錯,信任他的程度越來越稀薄,是否在走向自我毀滅的懸崖邊?
他的執著一揭壞了她對他的信服,褚家的冤真能藉他的手昭雪嗎?
還是他只是在為他的父親掩飾,拖延真相的殺傷力,以免毀了一個戰功彪炳的知名將領,邊城人民眼中崇拜的守城將軍?
「我不喜歡你水媚眸中的疏離和防備,我不會傷害你。」他都用生命做了保證還不夠?
「傷害往往是無形的,無心比刻意更傷人。」她已經傷痕纍纍,放不下保護自己的戒防。
一陣抽痛襲上單破邪的胸口,額頭的冷汗已浸濕發,猶自逞能。「我心疼你。」
「不。」咬起下唇,她禁止受波動,儘管心口一酸。「紅線女不需要仇人之子的憐憫。」
「是憐惜,一字之差心意天南地北,我想我是愛上你了。」他想要天天看到她,相伴一生。
愛,多空泛。「人人都愛膚淺的表面,看來將軍也是紅塵中人。」
褚姁霓輕輕發出笑聲,可是聽來卻令人覺得心酸,笑中含著近百人的血淚,她用淒冷的笑聲來取代哭不出的眼淚,滿是悲痛地比哭泣更讓人不捨。
紅線之女,線牽幽冥河兩端,一是生、一是死,奈何橋上分陰陽。
「別再笑了,你真以為我是現在才為你動心嗎?」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麼虧待自己的?
她不能心動。褚姁霓低頭一視滴著血的劍鋒,「一個月,別讓我瞧不起單氏一族。」
說完,縱身一躍,兀自離去。
「你在逃避自己的情感還是逃避心魔?」他朝著湖面飄躍的人影一喊。
遠遠傳來淡淡的回音,「遠離你——」
楊柳湖上泛起一圈圈漣漪,孤寂的暈開無數的圓,秋風蕭颯。
一山綠意,水色輕漾,置身於天地間的單破邪有一絲落寞,刺眼的紅染深了一件罩袍,心口的痛猶勝於冷冷的一劍。
「將軍,你怎麼又受傷了?」喬老肯定會抱怨個沒完,怪他找麻煩。
「右副將,如果你是來補一腳最好動作快些,不然過來扶我。」他到底看了多久?
陳威暗忖,向天借膽也不敢呀!即使腳丫子發癢。「看來她是來過了。」
「她?!」
「馬婆婆。」將軍命真大,三番兩次都能死裡逃生。
「馬婆婆?!」
「咳!將軍是傷了腦子嗎?幹麼重複我的話。」是將軍暗示他要注意生面孔,不分性別及老少。
單破邪在他的撐扶下才有力量站直,「馬婆婆又是何人?」
「她是這幾天在營外擺攤的老婆婆,那份清冷的性子和丑嬸兒如出一轍。」他懷疑根本是同一人。
今早他試圖去跟蹤馬婆婆,可是僅僅一轉彎,人不見了不奇怪,至少熱湯的香氣應在,不應該人連同攤子在一瞬間完全消失,無半點蛛絲馬跡可循。
她太詭異了,武功高得出奇,所以他急忙策馬奔向楊柳湖,卻只見她縱身而去的背影,實在教人扼腕。
好歹讓他見識見識紅線女的傳奇是否屬實。
「原來她在。」單破邪會意地一笑,隨即痛得兩眉下垂。
自作孽,不可活,沒事拿命開玩笑。
「將軍是她所傷?」咦?怎麼兩手都掛綵,該不會是不規矩吧!
「不。」單破邪懶得解釋,省得浪費一番口舌。
「不?」傷得這麼重是有幫手?
「扶我上馬。」他想他撐不了多久。
「是。」
一上了馬,兩人快馬加鞭的回到營區,單破邪一身的血漬引起諸多猜測,軍心惶惶地憂慮有外敵進犯,個個表情戒備地握緊兵刃準備上陣殺敵。
臉色有些泛白的單破邪強撐著虛弱的身子,故作沒事地說是射了雁,濺到血,要眾將士勿多想,腳步穩定的走過教練場以安軍心。
但是一進入寢居,人未靠近內室就向下一傾,陳威及時扶住他,焦灼地送他上床並請來喬逐,威武大將軍出水痘的流言足足傳了三天。
沒人得知真或假,也許去問問賣湯圓的馬婆婆吧!
她會回說:「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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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婆婆!來碗暖心窩的紅線湯圓。」
爽朗低沉的笑聲傳來,正在盛湯的褚姁霓真想一瓢子往他臉上潑去,好毀去那張令人心慌不已的俊顏。
「將軍的水痘好得真神奇,老婆子當要舉城哀喪,戶戶吊白幡了。」是她洩了底?
仔細一想,右副將陳威的嫌疑最大,是他在閒聊中透露了將軍去向。
嗯,不錯,一個卑鄙的陷阱。
「感謝冰婆婆的溫柔關心,人如湯圓細滑可口。」單破邪有意無意的逗弄。
煩。「老婆子夫家姓馬不姓冰,將軍貴人多忘事。」
給他的湯圓中除了湯圓還是湯圓,平凡得就像……湯圓,未加任何佐料和薑糖。
「是嗎?冰婆婆的夫家與將軍我是本家吧!單婆婆更合適於五十年後的你。」一群兒孫繞膝。
褚姁霓木板子一拍,炒熟的花生頓時成粉末,看得四周的士兵大為驚歎,瞠目結舌地暗讚好手藝,只有單破邪看出她眼底細膩的慍意。
她被激怒了,好現象。
「一將功成萬骨枯,五十年後老婆子成了仙,會上亂葬崗弔祭將軍。」他的骨頭適合挖墳。
單破邪呵呵一笑地將她的白髮擦向耳後。「仙姿仙骨仙人兒,你已一身仙氣,何需再等五十年。」
「將軍有調戲老婆子的習性嗎?」她反手用木勺子敲他的手背骨以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