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也是這麼想的嗎?」她天真地問。
「倘若不是如此,就不會命我前來接妳回王府。」他對她這麼說。
禧珍被打動了,她的心口揪得緊緊的,忽然覺得慚愧……
「那麼我就該回去……」她低喃。
永琰的眸光變得深濃,他沉默著,思索著什麼……
「可是回到王府後,我還是我嗎?」她忽然變得老成世故起來,正經八百地問他。
這話雖問得莫名,可他理解得真切。「只要妳想做妳,便是妳自己。」他答得奧妙。
禧珍總算露出笑容。「那麼……如果要回去,咱們幾時能動身?」她忸忸怩怩地問,剛才明明是她說不回去,現在改變主意的也是她。
「我能等,等妳把這裡安頓妥當。」
「這兒?可是這兒只有幾畦菜圃和一幢破竹屋,沒什麼好安頓的!就這樣擱著沒關係,將來我一定還要再回來!」她自信十足地對永琰說,可愛的固執裡有濃濃的留戀。
她喜歡江南、喜歡杭州西湖、更喜愛聽東明寺裡的老和尚說經。
「只要妳想回來,隨時都可以。」他墨黑如深潭的眼眸凝望她,對她承諾。
禧珍看著他,覺得放心了。「那麼我們明日一早就動身好吧?」她兩眼晶亮、晶亮地,忽然覺得未來可以期待了!
永琰深邃的眸光閃爍……
她清靈純潔的笑容彷彿蓮花一般無染,她相信自己,然而他卻不能告知她,此行接她回王府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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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當小碗他們得知小姐終於要回王府,興奮地紛紛改口叫起「格格」。
白天他們收拾收拾,然後乘小舟回到城裡買了遮篷馬車和一頭驢子,女眷們坐在車上,貝勒爺、總管大人騎馬,小杯子跟小盤子除負責駕馬車外,兩人輪流騎驢,然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歡歡喜喜地啟程,就等著回到久違的北京城。
晚間,他們來到杭州郊野的客店投宿。既然出外也就不分主僕,大夥兒一起圍著一張桌子吃飯。
小碗忙張羅,叫了一桌子的素飯菜。
然而奕善瞪著這一桌時蔬,直皺眉頭!
「總管,素飯菜您吃得習慣嗎?」小盤子看奕善猛皺眉頭,他忽然心血來潮地問。
「當然不慣!」從昨夜開始,這兩天吃了幾頓青菜豆腐,吃得他嘴裡淡味的很!逮到機會,他非得抱怨不可!
「怎不慣哩?」小盤子天真地說:「咱們吃素飯素菜的,身體強健、頭妤壯壯,非但不容易得病、身子骨還常感輕安,比尋常人腦筋靈活、反應敏捷--這只要多吃幾頓素菜飯就慣了,沒啥不好呀!」
奕善聽得一愣愣。「可這沒魚少肉的……吃得痛苦呀!」他不信,嘴裡頭嘟嘟囔囔地念叨:「你這窮酸小子,才不知道肉香!」
奕善也是倚老賣老,故意說給桌旁這個不吃肉的格格聽,期待經他這一提點,禧珍能盡早開悟。
「總管,咱勸你還是少吃肉的好!」小杯子眼珠子一兜,忽然站起來道:「這樣吧!我就給您說個真實的案例,那要說起咱們村頭那個養豬大戶郭大胖、郭大財主,他可是白手起家,豬圈裡養的肥豬比幾個村莊的加起來還肥!他不僅養的上百斤好公豬,就是他一家子自個兒吃豬也都養得肥肥嫩嫩,油水不少!他是那養豬的農戶嘛!平日裡宰殺牲畜一批批地運到街市販賣,吃得滿嘴肥油、錢賺的下亦樂乎,可這其中不知道造了多少殺業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杯子學那東明寺裡的師父。「天理昭彰、果不其然?這殺業可是有報應的!話說這個郭大胖年前忽然就患了怪病,家裡請了十幾個知名大夫都治不好,甭說為治這怪病花銀子像流水,把先前殺豬攢的好大個家業,全都讓這個怪病給敗耗光了!這還不算什麼,到了今年年中,那郭大胖病著病著突然學起豬公怪叫,嗷嗷嗷的,死前發起瘋病跌跌撞撞的奔到豬圈,任誰也拉他不住!您瞧他到這豬圈做什麼?他每日就學豬公把四肢趴在地上猴急著吃米糠、喝餿水呀!這樣折騰了半個多月,弄得人不人、豬不豬,最後還嗷嗷叫了三晝夜,塞了一嘴米糠、屎尿的,才慘慘地給叫死的!」小杯子活靈活現地說書一般。
一旁小盤子哥倆好,小杯子一說豬他就學豬叫、一說趴在地上吃米糠、喝餿水,他又東滾、西爬的,最後學起豬圈裡的大豬公嚎叫。
這情景不僅奕善看得一愣愣,客棧裡的客人們更看得一愣愣,禧珍春蘭小碗小碟坐在飯桌旁面面相覷,看到小盤子還在學公豬嗷嗷叫,四個人齊聲「噗哧」笑出來。
「這說得--真的假的?怪嚇人的!」奕善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發著抖問。
「是啊、是啊,真的假的呀?」客棧裡的客人全都好奇,一時喧騰不已。
「當然是真的囉!」小杯子對眾人宣佈。然後他湊近總管跟前,小聲問:「總管大人,平日裡王府總要拜神祭祖,免不了你得驅使廚下殺豬宰牛羊的,供給祭祀吧?」
奕善兩肩一聳、眼珠子瞪大。「那、那不干我的事兒呀!那都是府裡上頭交代下來的!」
「耶?說得是呀,總管大人您勉為其難嘛!被牽連了,怪可憐見的。」小杯子垂下嘴角。
禧珍春蘭小碗小碟就快笑歪了!
「小杯子,你少說兩句,瞧瞧快嚇壞總管了。」禧珍見奕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的,雖然她自個兒笑得最大聲,可她終究還知道自己是個主子。為免小杯子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個性再胡謁下去,當真嚇死總管大人,她只好開口阻止小杯子。
「可格格,小杯子說的也是事實嘛!咱們村頭那郭大戶確實是嗷嗷叫的死在豬圈裡頭的!我瞧書上說,那是殺業的惡報呢!」春蘭聽得認真,活了大半輩子從京城流落到村野,加上從前王府裡下人幾十多個,人人各有苦衷,她見多聽多後,最深信這因果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