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東潛,這份試卷讓你洩底了。」東方非喜形於色:「難怪我第一眼瞧他,就覺他不似二十出頭的青年。哼,是買官鬻爵嗎?你買官的意義何在?不在外地貪污,還得罪了老國丈,你買這個官不划算啊!」這假貨到底是什麼時候頂位的?是在一年前監斬國丈侄子之前,還是真貨被貶縣丞的時候就已經掉換了?
那都無所謂了,重要的是此時此刻--
阮東潛,本官輕輕鬆鬆就抓住你的把柄,你會怎麼做呢?本官真的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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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時分,落霞滿天,西斜的夕暉將街上的人影拉得長長的。被京師百姓形容為只有貴族才能進駐的大街上,有一扇朱紅大門被推開,一身青色勁服的男子沉聲說道:「阮大人,請。」
阮冬故步進門內,緩緩掃過東方非居住的府邸。雕樑畫棟,粉牆金瓦,層層迴廊上隨處可見精細繁瑣的雕飾,其富麗堂皇的程度,即使是做了十年的官,也決計蓋不起這樣的豪宅。
她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隨著領路的青衣護衛走上長廊,赫然發現廊上地磚並非皇朝內的產物……她輕訝一聲,終於脫口:「這是海外運進宮,只准宮中有的!混蛋東西,這麼明目張膽地與皇上平起平坐嗎?」她一臉怒色。
與她同來的懷寧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詞,催眠自己是木頭人。
「首輔宅院裡的每樣東西都是由皇上賞賜,非我家大人私謀。」青衣說道。
「皇上賞賜?」她咬牙:「說穿了,皇上的賞賜皆由戶部而來。」一路走來,她發現僕役不少,婢女倒是有限,似乎主子不喚,沒有人敢主動吭聲。
來到主廳,青衣停步,沉聲說道:「請阮大人的貼身護衛隨我到偏廳去。」
「他不是我護衛,是我義兄。」
青衣眸裡閃過訝異,仍堅持:「我家大人只見阮大人。」
阮冬故蹙眉,與懷寧交換視線後,後者勉為其難開口:
「冬故,妳小心。」說這幾句話像要了他的命一樣。
阮冬故用力眨眨眼,笑道:「我又不是上龍潭虎穴,你不必緊張。我去去就來。」語畢,大步跨過門坎,走進主廳之內。
主廳內,一身月白錦衣,腰間束了條鑲玉帶子的男子,悠閒地倚坐在披著白狐皮毯的華椅上,他原在閱讀某張卷子,一聽有人進來,立即抬臉揚笑。
笑顏短暫地僵住,瞧見來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平日看阮東潛身穿官服,即使相貌偏小,但也不至於像眼前這麼的小啊。
「東方大人,平常你在禮部,我在戶部,近得很,有什麼事你不在上班時候說,卻強要下官下班後來?」阮冬故直接挑明了問。
東方非一聽她的沖言沖語,心情頓時愉快,連忙起身向她走去。
「阮侍郎,本官特邀你前來,是為了一件事。」
「一件事?」
「一件只有你我能知道的事。」他走到她的面前。未戴烏紗帽的臉真是秀氣,烏髮又黑又亮,雖然迷人卻像朵短暫的小花,他一捏就碎了。
她揚眉,不以為然說道:「下官可不記得跟首輔大人有什麼共同的秘密。」
他不理她的無禮,反而笑得開心,道:
「阮東潛,我記得當日你曾說你二十出頭?」見她遲疑點頭,丹鳳眸異采更熾。「你看起來真不像啊。」
「首輔大人今年也三十了吧,我瞧你保養像二十五,在這年頭,官都能當得不像官了,這種小事又算什麼?」
「阮東潛,你認為什麼官才叫官呢?」兩人相距不過半個手臂,她卻不怕不懼,太讓他心癢難耐了。
「官字二個口,自然是要為百姓喉舌謀福了。」
「說得真好。那麼本官心裡一直有個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阮侍郎能不能代本官找出個答案來?」
「有什麼事會讓權傾一時的大人,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嘛……你認為,假若有個人買官頂位,他求的是什麼呢?」他停睇不轉地看著她,發覺她在聽見「買官」時,眼神又開始游移不安起來。這麼理直氣壯的人,竟然會把視線移開,絕對是心虛了。
「下官怎會知道他買官求的是什麼?」她終於答了。
東方非凝視著她,笑道:「阮侍郎,今年秋風已起,為何你滿頭大汗?」
她嚇了一跳,趕緊抹汗,辯駁道:「這屋子又悶又熱,流個汗不足為奇。」
「這倒是本官的錯了。這種屋子是皇上賜的,連我也住不慣,好吧,阮侍郎,我也不多留你,只要你寫完一篇文章,你立即可以離去。」
「文章?」她心跳加快,不只滿頭大汗,連手心也發起汗了。
東方非將她極力掩飾的神情看在眼裡,笑著要門外的家僕取來文房四寶。
「等等,首輔大人,寫什麼文章?」她惶惶不安地追問。
「前一日,我聽見當年的主考官提及你的文章時,語氣多有讚賞,本官也曾是一甲狀元,很想看看你的文章好到何種地步。」
阮冬故臉色微白,笑顏早僵在那裡。「大人,這麼久以前的文章……」
「你要說你忘了嗎?」
「這個……」
東方非欣賞著她為難的神色,正要再逼她,門口傳來一聲--
「大人!」先前領路的青衣護衛在門前,取過家僕的文房四寶後,走進主廳。「阮大人的義兄,已安置在偏廳。」遲疑一會,他附在東方非耳邊低語幾句。
東方非驚喜:「你沒有聽錯?」她義兄叫的是冬故而非東潛,他夠有把握了。
「屬下熟知數省的口音,的確沒有弄錯。」
「很好,你下去吧。」東方非笑道。
他含笑再逼近她,她連動也不動,仰頭含怒迎視著他。他拉起她的手壓在自己心口上,雖然暗訝她的掌心細小白嫩,但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天生偏女的少年。
「阮侍郎,本官心跳得很快呢。」輕滑的聲音帶點陰涼與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