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冬故聞言皺眉,不悅之情溢於言表。
「一郎哥,我一向把你當兄長看待。」
「我知道,但禮不可廢,我是小姐的奴僕,這事實不會改。」
「禮不可廢?」她注視他良久,忽然狡黠一笑,點頭稱是。「是啊,禮不可廢!」抓住鳳一郎的手臂,硬是拉他出門。
一踹開快破掉的房門,就見到一名黑臉俊色的青年背著長劍擋在門口。
「懷寧,你來得正好!」一手拉鳳一郎,一手拖著懷寧走向院子,隨即雙膝一軟,跪在泥地上。
「冬故,妳這是做什麼?」鳳一郎吃驚喊道。
阮冬故仰望夜空,毫不考慮大聲說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阮冬故於今日今時今刻今地,與鳳一郎、師弟懷寧義結金蘭……」
「不行!」鳳一郎一向平靜的臉龐流露少見的惱怒。「妳不要胡來!」
「我胡來?一郎哥,我六歲那年跟懷寧回阮府,見到府裡多了一個鳳一郎,從那天起,你就一直在我身邊,這兩年你更為我用盡心思。對我來說,你已經是親生兄長了,我幾次要喊你一聲義兄,你總推說我年紀過小,只把義結金蘭看成玩耍,好了,我十八了,你也說我是大人了,現在我要讓我尊敬的人成為我的兄長,古有桃園三結義,咱們三個雖然不及人家,但,我是真心誠意要敬你為兄的!」
鳳一郎沉默一陣,輕聲道:
「是不是義兄弟,並不是那麼重要。懷寧,你來勸勸她--」睇向懷寧,一點也不意外懷寧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
「你不允,那也簡單,我就在這裡長跪不起,反正我吃苦吃慣了;再者,我阮冬故雖然是女兒身……」
「噓,妳別這麼大聲,客棧後院雖然沒人,但也難保不會有人竊聽……」見她一臉計謀非要得逞的模樣,他歎息,撩過衣角跟著跪下。
懷寧見狀,也只得慢吞吞地跟隨。兩人異口同聲道:
「我,鳳一郎(懷寧),年二十三(二十),於今日今時今刻今地,與阮冬故義結金蘭,從此禍福與共!」
阮冬故樂得眉開眼笑,接道:
「咱們三兄妹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話還沒說完,就遭鳳一郎急切的打斷。
「不准!沒有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道理!」見她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他深吸口氣,低聲道:「我畢竟年長妳跟懷寧數歲,就算沒有意外,也是我比你們早死,兄妹間本就沒有同生同死的道理。」
阮冬故深深地再看他一眼,視線移向他銀中帶黃的髮色,點頭輕說道:
「一郎哥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鳳一郎暗吁口氣,注意到她不管動作或者神態,甚至說話語氣都像是個英姿颯爽的小少年,不由得擔心道:
「妳再這樣下去,將來……要怎麼出嫁?」有哪家好男兒會討一個男孩子氣的姑娘當媳婦?
她哈哈大笑:「誰說我一定得嫁?就算沒人要,嫁給一郎哥或懷寧我也不討厭啊……」赫然發現原本在裝睡的懷寧跪奔到三步遠外,再一轉頭,瞧見鳳一郎故作無事地東張西望,兩人好像避她如蛇蠍似的。她一頭霧水,問道:「一郎哥你們在搞什麼?」
「……沒,沒什麼。」鳳一郎勉強笑著起身。
「好啦,你們不是朝廷正式的官員,明天不用戶部報到,我可不一樣,一郎哥,一塊睡吧。」
鳳一郎當作沒有注意她那句「一塊睡」有多曖昧,只道:
「是啊,冬故,從今天開始,妳睡床上,我跟懷寧打地鋪。」
「不成不成,禮不可廢,你是兄長,當然得睡床嘛。」她得意地笑著。
「禮是不可廢,但正因我是兄長,兄長的命令妳敢不聽嗎?」鳳一郎平靜說道:「我才當上妳的大哥,如果妳不聽話,我這種兄長形同虛名,還當什麼大哥?」
「啊……」笑顏愣住。沒料到一郎哥會反將一軍,她認栽了,她最怕的就是一郎哥跟天下所有的聰明人。「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跟一郎哥一樣的聰明……」她咕噥地爬上床。
懷寧熄了燭火,將長劍放在身邊後,面無表情地跟新認的結拜大哥共睡一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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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每日早朝過後,六部官員與都督府的職官聚集在千步廊上,以東方非為首,他一進禮部朝房,其它官員就可各自散去。
今天官員個個臉色古怪,在千步廊上等了又等,東方非就是不進禮部。百官微微惶恐,尤其見他神采駿發,就怕誰又被他相中了。
「首輔大人,昨晚的壽宴不討您歡喜,下官今天恭請大人再過府一次,這一次一定讓大人滿意--」戶部尚書連忙上前,低聲下氣道。
「尚書大人,你告訴我,世上誰的生辰能有兩次的?再說,你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能想出什麼精采的戲目討本官大悅?」見戶部尚書老臉惶惶,東方非也不放在心上,一一掃過千步廊上的年輕官員,個個都朝他諂媚地陪笑;這種笑顏他遇得可多了,即使不記得誰是誰,他也能確定沒有外地來的官員。「尚書大人,你可知道最近有什麼外地的官員調進京了?」
戶部尚書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看著他。
東方非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算了,當本官沒問吧。」
「不不,大人,下官想起來了。今天戶部就有一名外地侍郎來報到……」話未完,忽然發覺東方非一雙漂亮的丹鳳眸抹上陰毒的光彩。
「那是誰?」東方非語氣興奮。不必驗明正身,就能知道站在戶部朝房前的官少年,正是昨晚的「救命恩人」。
那少年俊容生得好秀美,雙眉似月卻有英氣,目如朗星,唇染柔軟桃彩,膚色健康而白皙。乍看之下,這名少年雖微有稚氣,但光風霽月,令人很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