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身體縮成一團,愈想愈難過,委屈得想掉淚,但是昨晚哭得太嚴重,今天又腫成核桃眼了,痛得連淚都擠不出來。
「大渾球!不哭訴就不哭訴嘛,誰稀罕?」小腹絞痛到快要站不穩,我看見鏡中的自己,臉色白得可以嚇死路人,以為七月半提早到了。微抖著手刷完牙,又衝了個熱水澡,才去學校。
想當然耳,又遲到了,這次連升旗典禮都錯過,被導師整整念了半小時,外加放學後留下來拔除操場的雜草。
這一次,我心情完全糟到谷底了,任憑鄭旭堯使出十八般武藝兼綵衣娛親,都沒辦法讓我扯動一下唇角。
「拜託你滾遠一點,讓我安靜一下好不好?」這世上真的就沒有一個人懂我嗎?連身體不舒服都沒人知道,我有一種……被全世界遺棄的感覺。
渾渾沌沌過到中午,有人說導師找我,我去了一趟發現是誤傳,回來便當被翻倒一地,再笨的人也知道怎麼回事。
以前還只是口頭上閒言冷語,現在連惡意欺凌都來了。我不說什麼,拿來掃把和拖把,沉默地整理地上的雜亂。
無所謂了,反正我也痛得沒胃口。
鄭旭堯不曉得從哪裡得知這件事,午睡時遞來一個麵包和鮮奶。
「走開!」我口氣極度惡劣,看也不看,趴在桌上默默掉淚。
放學後,同學都走光了,我等一下還得去操場拔草。不急著離開,慢條斯理收拾好書包,起身檢查每一扇窗戶是否關好,突然「砰」地一聲,我驚嚇地回頭,教室後門被踹開,三、四個女同學大搖大擺走進來,是隔壁班的,平時沒什麼交集,但素行不良,讓老師、教官頭痛倒是多少有印象。
「聽說妳很囂張?」眼前的桌子被踹倒,大姊頭一腳跨了上去。
我看了眼她耍流氓的架勢。再怎麼囂張,都沒她一半吧?
「妳搞錯了,不是我。」不想和她計較,我繞過她想快點除完草回家。
「干,妳眼中無人哦!」
是目中無人。我忍住不出口糾正。
被粗魯地一把扯回來,我沒站穩,整個人跌在地上,耳邊聽到數聲此起彼落的奚落笑聲。
「姊仔,就是她啦,敢搶我的鄭旭堯,搶了又不好好珍惜,釣一個丟一個,害我家堯堯好傷心,我看了都心痛死了。」
「還有啦,我家阿炮也被她迷得團團轉,說要甩了我。」
「哼。狐狸精!」
「姊仔,給她好看!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那麼囂張。」
此起彼落的附議聲。分不清是出自誰的口,也不想去分辨,我冷冷地、無感地看著這一切,只覺得好可笑。
我為了男朋友,防第三者防得心力交瘁,卻在這個地方,被指控是第三者。
「自己男朋友看不住,怪誰?」失溫的心,泛涼,我嘲諷這一切,嘲諷著!這個可笑又失敗的自己。
「妳他媽再講一遍!」大姊頭一腳踢來,正好踹中腰腹,我痛得臉色發青,支撐不住地往旁邊倒。
「叩」!額頭撞上冰涼的地板,我腦袋暈眩,想要站起來,感覺手掌一陣疼痛,被踩在一隻鞋底下,移動不了。
鞋子的主人蹲了下來,用力扳起我的臉。「妳很漂亮嘛,很甜美嘛,靠這張臉迷男人是不是?我看妳怎麼迷!」她迅速揚掌,在我反應過來前,重重揮下。
痛,但是心更痛,甚至對身體上的痛開始麻木。
「對,賤女人,打爛她的臉……」四周開始叫囂,但是無所謂,我不在乎了。
輕輕地、輕輕地,我竟然還能笑。
再來呢?情況還可能再多糟?我很好奇。
「還敢笑,不知羞恥!」頭髮被揪扯住,我微仰著頭,輕喘著忍受頭皮的痛麻,她視線突然停在我的脖子上,我下意識地正要護住,她已經扯下頸間的紅繩。
「哼,做人太機車,戴一百條平安符都沒用——」
警覺到什麼,我驚叫:「不要——」伸出手,掌心落了空,我眼睜睜地,看著那抹淡黃光影掠窗而出,往樓下墜。
鋪天蓋地的痛,揪緊了心臟。那是我的愛情,纏系我和懷恩姻緣的愛情線啊——
「妳太過分了!」我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還她一巴掌。
「媽的,妳敢動我!」情況到底有多混亂,我已經完全沒印象,只記得後面幾個見大姊頭挨打,全撲上來,我意識完全是模糊的,但是一股強烈的怨恨,讓一輩子沒打過架的我,豁出去地反擊,心中只有一個意念,誰要傷害我最珍貴的愛情,我絕對會跟他拚命!
「妳這個人人都能上的賤貨,配不上鄭旭堯!」
「再敢給我亂勾引男人試試看!」
「死女人!我警告妳,離鄭旭堯遠一點,否則,有妳好看!」
……
太多雜亂的聲浪飄過耳畔,但是,我已經沒有任何的感覺了……
「妳們在做什麼!」身上的攻擊與束縛同時消失,四周回復安靜,再然後,我感覺自己落入一道溫暖的懷抱……
緩慢地仰起頭,我看見,一張盈滿關懷與焦急的臉龐,鄭旭堯。
「你滾開,離我遠一點。」我反掌推拒,力道過猛,倒向另一邊,他又伸手拉我,但我失去理智,一巴掌揮過去。「你到底要把我害到多慘才甘心?」
「萱萱,妳不要這樣,我送妳去保健室……」
他接下來又說了什麼,我沒注意聽,發洩地一拳拳打在他身上,沒有留情。
「你還敢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會變成這樣嗎?現在你高興了,你滿意了?我們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樣陷害我?!」
「萱萱……」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一臉憂慮地凝視我……我挫敗地停了下來,他伸手想安慰,被我揮開。
我在遷怒。這我也知道,但這件事他逃不掉責任,如果不是他為了擋掉自身的麻煩,製造太多曖昧錯覺,今天又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在我狀況已經夠糟的時候,還要再承擔一個與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所帶來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