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們早就認清事實,可親耳聽到主子說出口,一副不把她們當人看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憤恨難平。
孫如男不禁搖頭。
「難怪二小姐要逃了。」有這種兄長,認為女子天生賤命,能替別人暖床該要謝天謝地,不逃才有鬼!
就是蘇大夫人,聞言也忍不住皺起眉頭。
男尊女卑,自古以來便是如此,雖然她貴為夫人,比之那些婢女們,地位顯著不同,但終究是女子。
何況,用人需得心。
這些奴婢雖說是蘇府買下的,逃不了、跑不走,可今天這話一出口,還指望他們為蘇家盡心盡力、賣力賣命嗎?
「修兒,你過來。」喚來兒子,她低聲吩咐,「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我瞧海棠也是個不錯的女孩子,送給張老爺是白白糟蹋了人家清白的身子,也是作孽。就當你為娘親積福,以後再有這樣的事,通通給回絕了,可好?」
蘇亦修忍不住皺眉。
「可孩兒已經答應在先,事後反悔,這……」
「那就多送些禮過去賠罪。」拍拍兒子的手,她咳了幾聲,才又續道:「方纔那些個話,以後別再說了,這些奴僕雖是下人,到底還是有感覺的人,你不把人家放在心上,還指望他們向著蘇府嗎?將心比心吶!」
蘇亦修無言了。
即使娘親不提醒,他也能感覺到下人們不滿的目光和滿屋沉重的氣氛,方纔他是氣昏了頭,才會一時口不擇言,想來已經犯了眾怒。
曉梅逃婚一事,蘇府上下全都知曉,只要其中一人碎嘴,馬上就會傳遍全城,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了府內的婢奴,簡直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思及此,他不得已只好讓步妥協。
「算了、算了。」他踱至大廳中央,「海棠,妳等會兒到帳房領三兩銀子先回鄉去探望雙親,一個月後再回來。張老爺那兒,我自會處理。」
海棠喜極而泣的伏在地上不停道謝。
「孫青。」他轉身看向孫如男,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這次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饒你一次。」他臉色一沉,又續道:「可是下不為例。若你再敢以下犯上,我非打斷你的狗腿不可!」
然而,孫如男卻笑嘻嘻的看著他,一臉無所謂。
「斷一條狗腿可以換一條人命,那也是划算得很吶!」
蘇亦修聞言又是一肚子氣。
或許他當初根本不該答應讓這小子進府,只怕還沒整死這傢伙之前,他早就被活活給氣死了!
見好就收的道理,她是懂得的。眼看蘇亦修的臉色愈來愈難看,頓時就要火山爆發,她連忙笑說:「謝謝少爺高抬貴手,好人會有好報的,少爺。」
蘇亦修沒有回答,也不想看她臉上戲謔的表情,袖子一甩,旋身走了出去。
第四章
經此一事,孫如男在蘇府可說是一夕成名,成了婢女眼中的英雄人物,也因此,不管吳總管派再多工作給她,她也總能在眾人的幫助下快速完成。
她在孫府的日子過得愈來愈逍遙自在,可蘇亦修卻是氣得食不下嚥、夜不安眠。
只要一想起那臭小子得意揚揚的臉色,他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巴不得親手扭斷他的脖子。
本來以為答應讓這小子入府可以好好整他,沒想到被整的反而是自己,現在蘇府上上下下的僕役都把那小子當成大英雄,反而視他這個主子為大壞蛋。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他忿忿不平的在庭院裡踱步,口中唸唸有詞,全然沒了平時的沉穩。
忽地前方傳來談話聲,他擰眉停步,凝神細聽。
「這吳總管也真是的。」兩名婢女在彎道的另一端邊走邊道:「也不知道他和孫大哥有什麼仇,淨是找他麻煩。」
「還能有什麼?不過就是那天孫大哥抓了他擋棍棒,他懷恨在心吧!他向來心眼小,誰要得罪他,誰就沒好日子過。」
「可不是?但天未白就開工,不過二更不得入眠,事情沒做完還不許吃飯、喝水、休息,也實在太過份了。」
「聽說這還是少爺暗地裡指示的,不過幸好有我們幫他,否則我看他遲早會被吳總管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段給整死。」
拐過一個彎,正好撞見蘇亦修,兩名婢女對看一眼,隨即誠惶誠恐的低下頭,叫了聲,「少爺!」
完了、完了,讓少爺聽見她們在背後議論主子的事,這下糟了!
蘇亦修卻沒有心思興師問罪。
「妳們剛剛說吳總管怎麼找孫青的麻煩?」他的確曾經交待吳總管好好「照顧」孫青,但也只限於體力勞動,可沒說過不許他吃飯、喝水的話,這吳總管倒給他拿著雞毛當令箭啊!
兩名婢女交換了一個眼神,旋即將頭垂得低低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他擰眉,漸漸失去耐性。
「怎麼?都成了啞巴了?」
眾所皆知,吳總管是一個非常小心眼的人,任何一個僕役敢得罪他,就別想在蘇府裡有好日子過。
兩人雖然為孫青抱不平,可少爺和吳總管是同謀,她們在少爺面前說吳總管沒有人性,不也等於拐著彎罵主子。
她們縱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捋虎鬚啊!
「有什麼話儘管說。」即使他已極力壓下心中的不耐,卻臉色仍是洩漏了心中的不悅。「我不會怪罪妳們的。」
兩人的頭垂得更低。
他有限的耐性終於告罄。「妳們都跟孫青借了膽是不是?主子問話沒聽見嗎?」
其中一名婢女終於受不住他嚴厲的質問,苦著臉將孫如男入府以來所受的待遇一一說了。
蘇亦修愈聽兩眉攢得愈緊。
每天都要做尋常家丁數倍的工作,虧得那小子還能咬牙撐下來!
受吳總管這般惡整,孫青連吭都不吭一聲,卻又為海棠挺身而出……他實在不懂他在想什麼!
照理來說,自己恨孫青入骨,知道他被吳總管如此惡整,心中該覺得暢快才是,可他一想到那瘦弱的少年被如此苛刻的對待,卻只覺得一陣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