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雅築立刻收令,從善如流的配合演出。
「哈哈哈、找大夫,找大夫……」她邊狂笑邊將女偶收回,總算可以退場了,她僥倖地想。
「終於要散場了。」尹律楓鬆了一口氣,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麼離譜的傀儡戲。
「我還覺得可惜呢。」任意竹意猶未盡,他一向喜歡創新。「這麼有趣的戲你應該要——」他話還沒能來得及說完,只見一個碗公大小的小黑點朝他飛來,他立刻眼明手快的接住它。
「是女偶的豉!」任意竹不敢置信的叫道,一雙眼睛直盯著台上的一團混亂。
「你實在太幸運了。」尹律楓涼涼的諷刺。原來這就是名震中原的超級劇團,果真特別。
「謝了,老兄。」任意竹的聲音中滿是笑意,根本不把他的諷刺當一回事兒。「幸運的人不只是我一個,你不也分到一條腿嗎?」
騰空而來的木偶屍體毫不客氣的打在尹律楓的鼻樑上。他氣得扯下它,惡狠狠的看向做鳥獸散的前台。
「看來靈兒是等不到大夫,就先行病逝了。」笑得無法抑制的任意竹打量著亂烘烘的戲棚子,心中大歎操偶人的天才。
這位天才木偶師傅不但拿劍砍男主角、中邪,最後還扯壞木偶!劇團老闆不氣瘋才怪。
「笑夠了吧。」尹律楓可不覺得哪一點好笑了,只覺得荒謬透頂。「能不能找出像樣的戲碼讓我開開眼界,我沒興趣邊看戲邊撿屍體。」
「成。」任意竹好不容易才沉下表情,他笑得臉都快抽筋。「明兒個有出小舞劇,保證一定精彩。」他知道尹律楓最愛看的就是嬌柔的身段和曼妙的舞姿。
「但願如此。」他咕噥道。心中那股不祥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
那不可能是築兒吧?
感謝佛祖保佑!
錢雅築輕吐舌尖,小心翼翼的尾隨前方的尹律楓和任意竹,同時閃避洶湧的人潮。
一想起昨晚的混亂,她就心有餘悸。她作夢也沒想到人偶竟會分屍,差點嚇壞了已經快得失心瘋的劇團老闆。
那……應該不能算是她的錯吧?她已經很努力的配合男偶師傅將女偶收回了啊。原本以為一切都沒問題,怎麼知道女偶會由於收力過猛而卯上男偶的頭?她只好用力拉。誰知道不拉沒事,愈拉愈糟。不但沒能將線拉開,反而因為拉錯了方向而導致女偶崩裂,並且直往前衝。
律楓哥!
當她發現來不及搶救的木偶有腿正不偏不倚的敲上他的鼻樑時,她就知道麻煩大了。趕緊趁著一團混亂,將剩下的屍體塞給劇團老闆溜之大吉。要是讓他發現她人竟在揚州,不把她揍得屁股開花才怪。
幸運的是她竟脫逃成功,不過聽說「陳和傀儡劇團」從此沒戲園子敢用,真是太對不起他們了。
想著想著,在不知不覺中四周的人潮竟愈來愈多,而她正追蹤的對象,也因為她的一時分心不見人影了。
他們到哪裡去了?她心焦不已的躲避過往的人群,試圖在一片絢麗的衣褲中找出兩個白點。
在那兒!她立刻跟上去,不過人群又再度擋住她的視線,她只得左閃右躲,輕盈的移步,只求不要跟丟。
白色的衣角在頃刻間消失於轉彎處。她急急忙忙的跟上,但卻未看見他們,反倒看見一大群人在排隊。
天,這又是什麼地方?
她目光遲疑的打量著人龍,幾乎清一色都是男人。這裡不會是……某種不正常的地方吧?
快溜為妙!
她當場作出決定,撩起裙擺就往另一個沒人排隊的彎口跑,差點和一個年輕男子撞成一塊兒。
「對不起。」她邊說邊閃身。一個旋轉,就像朵夏荷般輕盈,看得年輕男子兩眼閃閃發光。
「姑娘,你懂得跳舞?」年輕男子的表情就像遇見救星一般燦爛,看得她莫名其妙。
「我當然懂。」提起她的專長教她好不得意,舞蹈她可是從小練到大。「我不但懂,而且跳得很好呢。」
「太好了。」年輕男子明顯的鬆一口氣,只差沒跪下來膜拜。
「你能不能幫小的一個忙?」
「幫忙?」她一臉茫然。「幫什麼忙?」
「你知道『踏搖娘』這個舞碼吧?」
踏搖娘?這是北齊時期創作的戲碼,現正流行於大唐盛世,任何人都知道。
「我不但知道,而且還跳過呢。」只不過都是她一個人「跳」獨腳戲,因為這是套雙人舞,必須有男角才行。
「真是太完美了。」年輕男子的頭幾乎要磕到地下去。
「什麼太——」
「跟我走就對了。」
猛然一拉,錢雅築再度莫名其妙的被拉走。只不過這回不是傀儡劇團,而是舞踏團。
「這……這是?」錢雅築十分沮喪的發現自己又再次面對著一團亂的後台,昨日的噩夢彷彿又重現眼前。
「求求你了。」年輕男子突然跪下,嚇得錢雅築手足無措。
「你能不能幫咱們扮演『踏搖娘』這個角色?原本擔綱的女主角病了,臨時找不到人代。這角色一定要會跳舞的人才演得來,小的這劇團全靠你幫忙了。」
聽起來怪可憐的,可是她從沒在外人面前跳過舞,怕自個兒擔當不起。
「可是……」
「老闆!」一個小伙子慌慌張張的跑到他們面前,神色緊張。「再過一刻鐘就要登台了,代替春香的人你找著了嗎?」
「找著了,就是這位姑娘。」
「太好了,我還真怕你會找不到呢。」他二話不說,拉起錢雅築就跑,她只好也跟著跑。怎麼揚州的人老是不分清紅皂白,捉住人就跑,而且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
「幸好姑娘天生麗質,隨便上點妝就行。」小伙子邊拉邊嘀咕,不給她任何插嘴的時間。
「小哥,我——」
「唉呀,得快了。」台前隱約傳來的喧鬧聲透露著觀眾的不耐,也更加快了他的腳步。
「我沒說答應啊。」她終於找到空檔吼出她的疑問。為何這裡的人全不管他人意願又是拉、又是催的,搞得她不闖禍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