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個毫無情感感受的人。」祭先祐表情沉凝,將咖啡喝完。
為了利益,人性必須被犧牲!江百川沉默地對著他,俊逸臉龐表情疏離。
祭先祐迎著他的視線,神情嚴峻,道:「你最好別傷害她!」站起身,欲離開飯廳。
古怡童換好衣服,正進來。「你要走了?」順勢拉住祭先祐,想留他。
祭先祐吻吻她的額。「打電話給我,嗯?」回眸望一眼江百川——
這似乎是最後的警告。
江百川若有若無地挑唇,起身走到妻子旁邊,華著她的手。「走吧!」
古怡童蹙眉。「我自己會走,」小手從丈夫掌中抽出。「你不須這麼做!」
江百川將手收進褲袋,優雅地偏首,看著眼前這「一對」,道:「祭特助,一起走吧,你跟我岳母也挺熟的,不是嗎——」
江百川的一句話,讓三人一起到了古家。
比起「女婿」江百川,祭先祐倒是常來。
古家後院的花坊裡,古怡童的母親華品嚴,一面插花一面瞟著許久未見的女兒和她身旁的祭先祐。
「百川的生活脫離不了工作嗯,」華品嚴將劍山擺正在花器盆底;柔潤的嗓音聽得出是個慈母。「假日還得勞煩祭特助跟著。」
古怡童微微搖頭。「媽,對不起……」嗓音裡飽含各式情緒。
華品嚴抬眸端視著女兒,笑意慢慢染上眉眼。「傻孩子,只要你過得快樂,說什麼對不起呢!」說到「快樂」兩字時,視線短暫卻深切地睇了祭先祐一眼,似在托付什麼般。
祭先祐從白籐椅上站起,繞到華品嚴後方,背對她們母女,看著梯狀架上的盆花,拆下一朵藍星花,轉身凝著古怡童,將花朵放在華品嚴面前。「我老是空手而來,有所失禮,還請您原諒。」
華品嚴漾著笑容。「你客氣了,」拉過他的雙掌,將花兒放回他手中,道:「請你真心真意待她——」
「媽……」古怡童啞著嗓音,美眸含淚。原來,母親什麼都知道。這是當然的,所謂「知女莫若母」,何況她們母女情深——
「怡童,你長大了,媽媽希望你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華品嚴溫柔地看著女兒,眼光閃著為人母的欣慰。「也許以後,媽媽不能像這樣再見到你,但不管你在哪兒,媽媽都能感受到你是快樂的,嗯?」
古怡童掉下淚,無言地點著頭。從小,母親雖教她要禮貌,可母親不曾命令她「聽話」,母親不願將孩子訓練成體面家族的機器,母親從來只求他們做自己、過自我的生活。
「祭特助,在這個家,我能為女兒做的有限,」華品嚴拿起桌上的花材,雙手熟練地動著,端莊的儀貌笑容依舊。「你能成全我這個母親的小小心願嗎——」帶給她女兒真正的快樂——一生一世,真正的快樂。
「當然。」祭先祐瞅著古怡童,語氣堅定認真。
華品嚴滿足地頷首,素白的十指穿梭在花枝草葉間。
「媽,我來晚了。」沒多久,江百川結束與岳父和兩個舅子的長談,來到花坊向岳母請安。「您最近好嗎?」
「你們好,我就好呀!」華品嚴對他一笑。「你好嗎?百川——」
江百川眸子變得黯沉,沒回答岳母的問話。也許是因為言行太真誠,岳母是他最難以應對的長輩,岳母的一雙眼就是跟一般豪門大戶的責夫人不一樣,像是能看透人心……
「坐呀,百川?」華品嚴抬頭看他。
江百川回神,拉開白籐椅坐在古怡童身旁,看一眼站在花架前、手捻著一朵花的祭先祐。「媽,很抱歉,我不該把工作上的人事帶來,希望祭特助沒太打擾您。」
華品嚴笑笑,眉眼浮現淡淡的心疼。「百川,你一點也沒變,還是這麼為長輩想。」這個孩子,壓抑情緒,以至於忘了情感。「你也得好好想想自己真正要什麼?」
江百川微微一震,花了很長的時間,「好」字才自舌尖發出。
第九章
人生充滿了不公平。
五星級飯店的露台,寧謐、典雅,圓形咖啡桌鋪著粉色桌布,有腰有身的白瓷花瓶裡插著新鮮玫瑰,仿古路燈長柱並列,越過欄棚,沖人樹蔭裡。夜風微涼,陣陣吹襲,祭先祐站起身,繞到古怡童背後,脫下西裝外套,被覆著她裸露的雙肩。
兩抹人影朝他們走來。今晚募款酒會的主辦人員領著一名美麗的女士,引薦給「江夫人」古怡童認識。
兩名美人兒在風中對視了一會兒,空氣變得寒冷。祭先祐退至其他桌面,兩道不同頻率卻同樣悅耳的女性嗓音,此起彼落,飄傳在蒼茫的夜裡。
些許逆光掃過桌邊人兒——
古怡童神情漠然,幽幽瞅著對座的女子。女子是法國巴黎國際生態暨地理協會的美學總監,著名的美學權威——杜露,現在多了一個身份——古怡童丈夫江百川的巴黎「情婦」。
古怡童不是第一次見到杜露。幾個月前,她倆已在奧地利江家的水晶場照會過。
當時,她的丈夫不知何因,首度沒辦好家族交代的事,她的公公要祭先祐帶她前往奧地利「查勤」。結果,她發現,絕情的江百川終究是個「男人」,不會虧待自己的生理需求!
可憐的杜露莫非不知江百川是何種男人,既然明白他已婚,怎還和他在一起?
從言談間的眼神、態度,古怡童看得出這名才貌兼具的女子,依舊戀著她「丈夫」。古怡童憐憫杜露的心境,很想在她被江百川的絕情傷害前,幫她一幫,把話說得露骨、刻薄,希望這名女子即時清醒,不要成為「過去那個古怡童」。
「……你最好別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麼感情糾葛!江百川是個絕情人!」刻意地強調完最後一句話,古怡童優雅地起身走向隔桌的祭先祐,兩人相偎,離開這場關懷全球人文、生態保育的募款酒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