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離開中原了嗎?
她睡了多久?居然渾然未覺自己被帶走。忽地泛起寒意,她的眼睛眨也不眨,直盯著窗外飛快而逝的景物,沐心蕾不敢想,怕自己好不容易凝聚的意志力在剎那間全給戳破。
馬車以極快的速度走在佈滿石頭的路上,離開中原越遠,她的心也就跟著扯離。
一個不小心,馬車壓上較大的石頭,車身猛然地震動,將沐心蕾給震離了窗邊。預期會產生疼痛,在撞到硬物的瞬間,她瞇起了雙眼,可等了好半天,這椅子硬雖硬,她卻沒有任何疼痛感。
但一抬起頭,她卻看到那張熟悉又可惡的笑臉。
「原來宋朝的女子喜歡投懷送抱。」懷敏懶洋洋地說。
方纔瞧她的模樣幾乎出了神,和醒時的頑劣相比,睡夢中的她甜美纖柔得更吸引人。
仔細端詳她的面孔,線條細緻地教人幾乎誤以為是古畫中倩影現了身,加上摟在懷中那香香軟軟的身子,和大漠女子的熱情奔放大相逕庭,意外的,柔情自他心底升起。
「混蛋!」她忍不住破口大罵,相較於他的泰然自若,她慌亂地想逃離他的懷中,然而越急就越心慌,她整個人卻更深地窩入其中。
哎,從沒有哪個男子敢如此輕薄她,以致讓她笨拙的動作更加混亂,碰上這惡徒之後,當真事事不順。
「呵,原來端莊嫻淑的宋朝郡主還會口出穢言,真令我大開眼界。」大咧咧地坐在原地,沒有給予援手,懷敏袖手旁觀她的無助。「你睡著的時候還比較可愛,我寧可永遠看到那一面的你。」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將軍。」她冷哼一聲,「在正常的時候見面,相信我,你會更享受我的禮儀。」
她牙尖嘴利的模樣意外地讓懷敏笑了開懷,打從遇到這名不同凡響的宋朝郡主後,似乎時時刻刻都有新鮮事。
「是嗎?我很懷疑。」
「毋需疑惑,要不是你強行將我帶走,咱們今生根本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好不容易讓身子坐直,沐心蕾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罪魁禍首,「至於現在——該死的,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裡?」
「既然咱們有緣,我當然得招待郡主上蒙古玩玩,享受大漠風光。」撩起一縷青絲,呵呵笑出聲,他滿不在乎地說。「當然,純屬私人邀約,沒有正式的請帖。」
蒙古?!喔,老天爺,這跟要她的命有何分別!
如果原先從宮裡失蹤還有救的話,所有僅存的希望也在此刻破滅。就算回得去皇宮,她如何自圓其說?如何掩蓋世人的眼光?如何面對旁人眼中的輕視與菲薄?
「我不去!」她咬著下唇,「快放我回去,否則的話……」
「否則什麼?你真以為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嗎?」懷敏瞇起冷眼,只手環著纖腰,惡狠狠地拉近她的身子,「事到如今,除了跟我走之外,你沒有第二條路可行。」
「不!」她大喝一聲,撥開他的大手,在狹小的空間裡,硬是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懷敏木塔爾,你現在放我回去,大家還可以商量,我會向皇帝求情,免你一死的。」
他大笑,彷彿聽到世間最有趣的笑話,但捏住纖細柔荑的動作卻是粗暴的。
「沒有人敢在我的面前放肆,也沒有人能命令我,就算宋朝的郡主亦同。你是我的俘虜,生殺全在我的一念之間,沒匍匐在我的腳下求饒已是失敬,居然還大搖大擺地在我面前撒野!」
「死還不容易,蠻子,我寧可被殺也不願向你求饒。」
或許直接殺了她還來得痛快些,求仁得仁哪,也省得招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惡名!
沐心蕾翻翻白眼,果然是沒有文化素養的野蠻人,跟他用文明的方式說也說不清。
懶得理會他,沐心蕾索性閉上嘴,別過頭去,她一邊在心中暗罵,一邊還分神注意著窗外的景色。可越見荒涼的景色越讓她暗暗心驚,再繼續走下去,今生怕連回京城的機會都沒有。她才不要乖乖地束手就擒,只要等著適當的時機,一定得逃走!
耳聞過宋朝的女子向來性烈,為了芝麻綠豆小事——手腳被男人看到、臉蛋被睇凝等,即以三尺白綾結束寶貴的生命,懷敏對此等習俗嗤之以鼻,所以對沐心蕾輕易的求死,怎麼也想不通。
「懦夫!」他低咒一聲。
「哼。」橫豎走不成,她也懶得加以理會。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馬車的速度漸漸地慢下來,擔任護衛的慶爾喜騎著馬湊到門邊,懷敏開了車門,兩人低聲地談論著。
機會來了!
趁著懷敏分心的時候,沐心蕾悄悄地接近另一邊的車門,她看著不斷移動的馬車,深深地吸口氣,雖然她也許會後悔,但留在車上,將來她更無法原諒自己。
既然身為宋朝的郡主,就該有勇氣行事。她在心底告訴自己,放輕鬆,自然些,假裝只是要偷溜出房門般,定會成功。
可當沐心蕾打開車門,面對馬車行駛的路面,差點要喊出聲。
這是條狹隘的險道,一邊依山,一邊傍水,路面僅容得下一輛馬車和一匹馬並轡而行。她的運氣果然不佳,選的車門靠近水邊,才看了一眼,即對那深不見底的高度有了譜。
真要跳嗎?
她開始猶豫,稍有個不注意,怕會跌落萬丈深淵,摔個粉身碎骨,還成了魚蝦裹腹的食物。
吞吞口水,抉擇的時候到了,她的胸口變得好疼,心跳比方才更加劇烈。今生從沒有這麼害怕過。
死,或是成為禁臠——咬著牙,沐心蕾做了決定,身為宋朝的郡主,就算沒有萬世流芳的英勇事跡,至少別給大家蒙羞呵!
閉上眼,她用力地朝車外跳下去……可霎時,她的身子卻穩穩地落在他的大手中,沐心蕾鬆口氣,雖然明知道自己該生氣、該失望,但卻只感到無比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