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經理拉著她的衣服不讓她走,死纏爛打也要跟著她。人家說一皮天下沒難事,剛好他的臉皮比鋼板還厚,不纏到一幅畫誓不甘休。
「放手。」趙翊青有點火的低吼。
「不放,不放,除非妳能說服秋天賣幅畫給我們老闆,不然我當定妳的背後靈了。」讓她用力甩不開。
「簡直是惡霸,你怎麼不去搶?」她用力推開他的禿頭,氣急敗壞地變了臉色。
他也想呀!但他搶不過展覽中心的警衛。
兩人當街拉拉扯扯互不退讓,就在畫展門口上演一場令人捧腹的鬧劇,看得路人和來參觀的客人莞爾一笑,多停留幾秒鐘看戲。
被纏得分不了身的趙翊青在心裡不知咒罵過幾百回,擺脫不了他她就沒法子辦正事,裡頭有好幾幅畫已經被預定走了,她得先安排展覽後的送畫事宜。
偏偏這只水蛭有一等一的纏功,當初她就是因為被他纏煩了才幫他「周轉」了一幅畫,她不想歷史重演地讓他糟蹋秋天的畫作。
就在她煩得想尖叫時,負責招待客人的小妹突然跑向她,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交給她一張捲起的八開圖畫,然後又邊笑邊掩嘴地跑回會場。
覺得納悶的趙翊青有一絲好奇的打開一瞧,她的眼驀地瞠大,表情詭異的又把畫收起來,上下兩排牙咬得死緊不洩半絲風。
「這是秋天專程為你們老闆畫的畫,你拿回去好好欣賞。」相信他們會非常滿意。
「真的?」他興高采烈打算先睹為快。
「等等,回去再一起看才有意義,你老闆會嘉獎你的。」希望。
不疑有他的高經理高興的捧著畫離開,一面走還一面吹口哨,心想著老闆會發給他多少獎金,他好帶老婆、孩子出國旅行。
這次他要建議老闆畫框鑲幾個鑽石,看起來高貴又大方,閃閃發光,一定會掙得很多面子。
嗯!就這麼辦,他得趕緊拿回去交差,以免半路被劫。
第二章
秋水之姿,楊柳之色,溫玉為骨,雪為膚,耀石為目燦燦光彩,鼻挺如丘微帶一絲風骨,任是水做的肌理透著珍珠般光澤,一般來說是形容洛河女神的模樣。
但是坐在窗邊凝望藍天白雲的纖細身影亦有洛神之貌,淡雅的臉龐有著恬靜的笑容,不上顏色的肌膚嫩白得像一塊掐得出水的豆腐。
或者說她太蒼白些,長年不與陽光見面的膚色變得透明白皙,微血管清晰可見地在皮膚表面上跳動,好像稍一碰觸就會彈破那水水的一層薄膜。
她的朋友從不贊同她在夜裡出沒,要是她餓了,或缺了什麼畫具,只要打通電話就好,他們一定義不容辭的替她跑腿,以免有人密報街上有個女吸血鬼。
美則美矣卻很嚇人,渾然天成的靈氣在夜裡看來特別像鬼,長髮飄飄又走得靈秀,很難不讓人誤會。
而且她又酷愛吉普賽人式的長裙,雪紡紗布料一體成形。
如果不作畫的時候還好,她還會穿著暖色調的衣服四處走動,有時會帶著她那只名為大胖的愛貓散步,在月光下享受寧靜和看狗打架。
但是一旦開始拿起畫筆的那一刻,她一定全身雪白宛如月下仙子,神聖而聖潔的凝神專注,不為外力所干擾調出她認為最適合的顏色。
而她會先在衣服上試色,淡描一筆才決定要不要用在畫布上,隨心所欲讓生活過得一團糟,只要三天沒人提醒她要休息,相信連她最親近的朋友也會認為她是鬼。
他們說這是藝術家的怪僻,廢寢忘食也要完成一幅佳作,但秋天會用氣若游絲的聲音告訴他們,她只是餓了走不動,順便把畫染上她的顏色而已。
順便!
這句話不知會氣死多少為生計奔波,沒沒無聞的窮藝術家,她的順便起碼為她賺進六位數的金額,而且不包括早已被抽工三成的佣金。
有人笑說她是得天獨厚的幸運兒,但她從不以為然,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若她沒有努力也不會進步,光是天份很難成就一個人後天的成功。
她不是怪,而是不懂得生活,什麼過於高傲、自命清高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她只是喜歡將一張白紙塗出她要的色彩罷了。
「秋天,妳又在發呆了,天空飛過幾隻鳥呀?」暗開玩笑的趙翊青在她身邊落坐,半月型的木椅足夠容納兩個大人。
但她有意無意地朝她靠近,不著痕跡地拈起她一撮頭發放在指縫間繞。
「七隻麻雀、八隻鴿子,還有一對白鷺絲。」秋天當真的回答,不假思索。
「嗄?!」她當場楞住,一時之間接不上話。
有人會去數天上飛過的鳥兒嗎?除非吃飽了撐著,不然誰會去幹那種無聊事。
但秋天會。
她是那種隨時隨地在觀察的人,眼神看來矇矓有點夢幻的感覺,常令人以為她在發呆或作白日夢,睜著眼也能睡覺。
其實不然。
也許她不知道煮三杯米要加多少水,或是燉排骨要先燙過,可是她能由一個人的腳步看出他是不是寂寞,燈滅了之後有沒有暗自垂淚,她不會生活只會觀察人生,所以她把她感覺的感覺畫出來。
「翊青,妳的表情挺有趣的,妳真相信都市裡也有白鷺絲嗎?」她瞎掰的。
眼神一柔,趙翊青從後抱著她將頭往她肩上一枕。「只要妳說的我都相信,誰叫我才是那個必須說謊的人。」
因為她是她的經紀人,得不斷的昧著良心向客人說秋天的畫已被預購一空,下回請提早排隊,她會為他們優先安排。
但實際上是他們水準差,沒藝術修養,財大氣粗又不懂掩飾,在她這一關就被刷下來了,哪能把錢不當錢看的亂撒。
有時謊言說多了自己也會當成真,現實生活中的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她。
「辛苦妳了,不過妳別抱我太緊,妳知道我的身體不好。」不能有大起大落的情緒。
「啊!我忘了妳的心臟……」趙翊青連忙退開不敢再抱她,當她是易碎的玻璃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