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一帶奇特的地貌,是邢氏山林最安全的戶外避難處。山中的小動物喜歡在這兒棲息,邢少溥就是知曉這點,才將她安置於此。
她愣了,秋水似的瞳眸輕瞟,細膩有型的雙眉微蹙,真的困惑了。原來,他早知這是野兔藏匿地吧?!既是這樣,為何要帶著她在滑雪場與林區,浪費時間、無頭緒地大搜尋?他就是這麼執意……甚至是「故意」地要懲罰她?
心中突然一陣酸澀,胸口悶悶重重的,恍若壓了隨雪崩而來的石塊般,難以舒暢。她一咬唇,不知自己到底怎麼了,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她不願在這兒等待!
起身,費勁地越過大枯木,依著腦中殘留的印象順著山徑和坡坡坎坎,走進樹木交錯的遠方。
離開溫泉處,空氣越來越渾濁。舒皓寧並不清楚自己是否走對了方向,只是一個勁兒朝灰撲撲的山頭走,因為那是滑雪場所在地。她左拐右彎,直到鼻端嗅到清晰的血腥味,心兒失律地猛跳,她倏地緊張起來,穿著不方便的雪鞋急跑,然後,在微微隆高的雪丘旁蹲伏。
「是你嗎?邢少溥!」她拉住一隻露在雪丘邊緣外的男性皮革手套,「邢少溥!」她低叫,嗓音中隱含著焦怒。她奮力撥開覆蓋的白雪。
「誰……讓你離開?」邢少溥氣弱但沈冷堅定的嗓音驟然進出。沒兩秒,他仰坐起來,上半身的白雪自動滑落。「誰准你離開?」他擒住她的雙手,生氣地逼問著,雪層不穩定,任何時候都可能再崩滑,他算是幸運,沒被深埋。這女人違逆他的命令、告誡,真想找死?還是……她想趁此逃離?
「我只是不想等待,沒有別的意思!」她望進他漆黑的厲眸,輕描淡寫地說。
邢少溥抿緊唇,半瞇星目,審視她的神情,半晌才開口:「這種時刻,你該等待的!」他放開她的雙手,不再阻止她撥雪。
沒多久,他的兩條長腿重現天日。「天!」她驚叫。只見猙獰、可怕的捕獸器,竟硬生生地夾在他的右小腿,鋸齒利牙般的鐵器宛如嵌陷在他骨頭裡,傷口血流不止,染紅白雪,也將他黑色褲料滲得深暗。
她的容色頓時蒼白,雙手沒有猶豫地抓上獵具,使力想扳開。
「沒用的,」邢少溥咬牙道。「這是捕獵大型猛獸的鐵枷,光靠你的力量不可能解開!」他額上冒著冷汗,她的行為加劇他的肉體痛苦,但他沒發怒,也沒推開她,只是冷漠地瞅著她,刻意要忽略心底那股因她而起的怪異暖流。
她看了他一眼,眉目傳達出堅忍不懈,脫去滑溜的皮製手套,她繼續以纖纖玉手拉扯著獵具,弄得細嫩的蔥指刮出斑斑血痕--
「別白費力氣!」邢少溥伸手阻止她。
她不理,仍舊與那頑固的鐵器奮戰著。
「叫你別弄了!」他煩躁不耐地斥吼,大掌抓住她的小手,目光盯著細緻掌心上的血痕,隨即咬掉自己的皮手套,取下圍巾,撕成兩半,包住她的雙手。
「你……」她語塞,美眸愣愣直視著他。
他瞥了她一眼:「這種狀況,你再耗費體力,我們會回不了別墅。」他淡淡地解釋。
當她的白皙指尖沁出第一顆血珠時,他的神智竟也染上擔憂,情緒莫名地暴躁焦急,彷彿那血有如針刺般,扎疼他冷硬的心--
「扶我起來!」包妥她的雙手,他攬住她的肩頭,將一半的體重給她承受。
她微微頷首,柔弱的雙臂環抱著他的腰,小心翼翼地幫助他站起身子。「一點辦法都使不上嗎?」看著他腿部汨汨而流的鮮血,她顫著輕柔的嗓音問道。她的善良、易感,任何殘忍的景象,她都受不起,即使眼前的男人曾無情傷害她,她也無法眼睜睜目睹他遭遇血腥。
邢少溥冷冷一笑,搭著她的肩,跛足緩行。「要有辦法,我會躺在這兒等雪埋麼?」在自己的地方曝屍荒野,這豈不可笑!
他皺眉,回首看著他拖行於雪上的右腿,「先止血吧!」她扯開自己的圍巾,準備蹲下身。
「不用!」邢少溥抓著她的肩側,拒絕,「你弄暖自己就行,別凍僵,我這個樣子,禁不起你惹麻煩!」不想承認自己在擔憂她,他以苛刻的言辭傷害她。
她愣了愣,吸口氣,沉靜地說:「我也禁不起你惹麻煩,更不想背負害死邢氏總裁的罪名!」語畢,她半跪在雪地上,以最簡單的方法將圍巾纏緊在他膝蓋上方,暫緩鮮血的流失。
他在她眼裡攫獲淚光,胸口猛地一震,皺攏眉心,在她完成打結手勢的剎那,一把將她拉起,「走!」他命令。
她默默不語,一手橫在他腰後,抓牢他的外套,一手握住他垂在她胸前的大掌,沉重徐緩地在雪地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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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雪崩來得兇猛,不僅毀了原來的山徑,還將原本湛藍無雲的天空,蒙了一層白茫。
山頭變得岑寂,一切似乎混沌未辟。
舒皓寧喘著氣,步步艱難。肩上的重量愈來愈沉,她知道他不對勁。他的血在雪地上蜿蜒成一道赤紅,那是他逐漸消逝的生命力……
「你還好嗎?」她停下腳步,側首貼近垂靠在她肩頸的他,「邢少溥……」她的頰輕觸他的,那是冰冷、濕冷的感覺。
「邢少溥?」她輕叫。困難地旋身,還來不及扶好他,他便癱倒在雪上。
「邢少溥……」她驚駭地大叫,立即蹲下身,拍打他的臉龐,「振作點,邢少溥!」
他沒反應。俊臉慘白、冰冷,跋扈的眉眼失了昔日凌人的英氣!她緊張不已,因為他正急速地失溫,生命恐怕不保。她挨在他身上,摸索那瓶曾讓她暖熱的烈酒。
「喝下去……快點喝下去……」她在他的暗袋裡找到酒瓶,立即轉開蓋子,小心地將酒汁倒入他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