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地,尤嘉麗像是想起了什麼,瞠著炯炯有神的眸子盯著兒子,「芥安,你倒說說看,畢竟你和豫讓是多年的哥兒們,他的心思你應該最清楚。」
「媽,你的問題真的考倒我了?」白芥安頭疼,就知道她會說這個,偏偏他一樣愛莫能助。
「你們天天處在一塊兒,一起在同棟大樓裡辦公,怎可能不瞭解他?」
白芥安攤著雙手,「你們都清楚豫讓的為人,他的個性悶得緊,嘴巴又比什麼還牢,就算我有心關心他,人家也不見得領情。」總而言之,想要窺其心思,簡直是癡心妄想。
「那到底該怎麼辦才好?總不能要咱們蒔蘿繼續苦苦守候著他吧?」尤嘉麗氣急敗壞地發牢騷。
見狀,白雪松趕忙安撫,「老婆,你也別急成這樣……」
「我怎能不急?天天看著女兒痛苦的人是我可不是你,你當然可以輕鬆的說風涼話!」
「冤枉啊!你怎麼這樣說呢,蒔蘿也是我的女兒啊!」白雪松哭笑不得地擠出委屈的表情,果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既然如此,你還不快想個辦法撮合他們,我不信你不明白自己骨肉的心思。」
「媽,蒔蘿鍾意豫讓不是秘密,我和爸也想看見她幸福,可是你認為強求來的婚姻會有幸福可言嗎?」白芥安適時地說了句公道話。
他有個比天使還純真的妹妹,不只心靈純淨,更連丁點兒的表面偽裝也不懂,所有的喜怒哀樂總是寫在臉上,愛戀神傷更是輕易地透過眼神傳達出來,他相信這些豫讓都看到也知道,然他一直沒有表示,他們這些第三者除了在旁乾著急,又能如何?
「豫讓應該不討厭蒔蘿吧?」尤嘉麗毫無把握,但她情願認定他是本身性格就孤僻,所以習慣對待任何人皆是沒有溫度的淡漠。
「不討厭不代表喜歡,何況喜歡也不等於是愛。」非常中肯的論調,尤嘉麗卻壓根聽不進去——
「我不管!反正今天豫讓非得給我一個答案,要或不要都得親口告訴我。他不至於是個忘恩負義的男人吧,我們白家對他的再造之恩或許不如廣瀚的天地,至少開啟了他新生的契機吧?」為了女兒的幸福,她任性地像個不明事理的愚婦。
不知何時是迷戀的開端,當她發現時,豫讓早已住進了蒔蘿的眼底與內心深處;她一直有著清晰且明確的感覺,幾年來女兒的病情獲得良好的控制,全因豫讓的緣故。
因為他的存在,所以她很安好,為此,斷不容許他消失於女兒的視界之外。她希望他能常常來家裡作客,著望他親上加親地成為白家的女婿,變身為讓蒔蘿倚靠一輩子的支柱。
她願意相信,如此安排會是蒔蘿畢生最大的幸福。這是一個身為母親的私心盼望,更是不容些許差錯的期待。
「嘉麗,我可不許等會兒豫讓來了,你當面給他難堪!」沉著語氣,好好先生的白雪松難得輕斥她的不是。「當年資助他,我們並未設下這些回報條件,不是嗎?」
「是啊,媽,豫讓的能力不容小覷,倘若他真是個忘恩負義之徒,大可被跨國集團以優渥的福利與高新挖走,百里其實限制了他的發展空間,我們曾經予他的恩惠,這幾年他對公可的盡心盡力算是還清了吧。」
單純就事論事,白芥安不希望母親因為激動而蒙蔽了理智。
說豫讓是商業鬼才,想必無人反對。他對於市場定位的敏銳觀察力,無人能出其右。
他曾親眼領教他的專業,那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大概閒著無聊,豫讓在一篇商業專訪底下,替正猶豫是否前往大陸設廠投資的受訪老闆,擬了一份企劃,那精湛的分析,教人徹底折服。
認識他以後,你會慶幸自己與他是同一陣線的盟友,而非對立的敵人。
「你們父子倆的意思是,倘若他說不娶蒔蘿,你們也沒有話說?」怒火逐漸醞釀,風暴在尤嘉麗的臉上開始聚攏成形。
「呃……」
「這……」
此時,電鈴響起,救贖了相互對視、啞口無言的白家父子。
「我去開門。」
「老媽,拜託你別亂說話!」白芥安連忙跟了上來。
尤嘉麗橫他一眼,啥也不說,存心將他的心提得高高的。
「伯母。」豫讓淡淡瞥掃尤嘉麗身後的好友,「怎麼,何時我尊貴得讓大少爺親自來開門?」
「豫讓,話說在前頭,等會兒不管你聽到什麼,請你記住一句話,事情與我無關,我有免責權。」白芥安的行為可謂此地無銀三百兩,更加啟人疑竇。
豫讓睇著他,對他的提醒似乎不以為意。他不認為他們能夠設計。左右他。
「豫讓,你來了。」白雪松示意他坐下,又以眼神警告了站在他身後,欲言又止、看來衝動的妻子。
「伯父,你找我有事嗎?」他對每個人點頭示意,但在笑臉背後卻蘊藏著一抹捉摸不定的深沉。
電話中不能講明的事,讓他在出發之前便有了提防。
或許他的心態在多數人眼裡不應該,但在這人吃人、殘酷至極的社會裡,要往上爬或是保全自己,人的心理與個性必會遭到某種程度的扭曲。
打從落地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他這一生偏激的個性。父母遺棄、孤兒院院童的排擠,讓他即使接受了白家的經濟援助,依然倨傲地保有自己的脾性與原則,自小他即告訴自己,他們施予他的恩惠,算是他向他們借的,有朝一日定會加倍奉還。
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不是嗎?
所以,白家在資金方面給的幫忙他收下了,但卻不願接受他們的領養,只因對於人性的無常,他比平常人有著更深刻的體悟,他不要太多的情感牽絆。
白雪松望著他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喉間的聲音突然發不出來。
「老公,你快說話啊!」尤嘉麗急得在旁跳腳,拚命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