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現下動輒得咎的景況,他還真是無辜。
白芥安突地瞪著他,眼見他仍是一派與平日無異的泰然,氣急敗壞地將他拖至一旁。
「豫讓,我不准你拿婚姻開玩笑!蒔蘿的婚姻不容許任何的差錯!」
「你不要我娶她?」
白芥安悶躁地吐了口氣,「我當然希望你們在一起,但我更希望看到她幸福!倘若你沒有把握給她幸福,不要輕易給她和我父母承諾!」
「那麼真是抱歉了,對於幸福這檔子事,我還真的沒把握。」豫讓雙手環胸,樣子依然不慍不火。
「你——」失了平素的溫文,白芥安氣得咬牙切齒。
「我和她未經一般情侶的交往,她不瞭解我的性子,我對她的喜惡更不算明瞭,如此前提下你要我給你保證,不是過於牽強嗎?」
他的說辭不無道理,白芥安讓他搞得更亂了。一件簡單的事,怎麼愈來愈複雜?
「你何時決定娶她的?你並不愛蒔蘿!」說得斬釘截鐵、鏗鏘有力,關於他愛或不愛,答案相當明顯。
「那又何妨?」豫讓聳了聳肩,「我沒想過結婚,既然有了對象,我想辦個婚禮應該無傷大雅。」
何時決定?說出來不會有人相信,他沒動過這樣的主意,完全是順水推舟,因為他們提起,所以他附議。
至於他的決定是否過於倉促?當然不。
愛與不愛,於他,輕視待之;他已經習慣簡單的生活,那些複雜的感情,他並不需要。
與白蒔蘿結婚只是他的權宜之計,她是他復仇計劃中相當值錢的籌碼,他需要借助白家的權勢地位與對方抗衡、周旋。
而娶白蒔蘿為妻,了遂白家成員的殷切期待,也算他回報白家曾經施予恩惠的終止;自此,他不再虧欠他們什麼。
「喂,你們兩個年輕人躲去旁邊說什麼悄悄話?」禁不住等待,白雪松出聲叫人了。
蒔蘿的視線停駐在豫讓身上,好想瞧出他的心思,哪怕只有一點點……然他的神態好難捉摸,令她看不出一絲端倪。
「沒什麼。」豫讓給了他一記意味深長的眼神,先一步走回來。
「豫讓,你真的有心想娶蒔蘿?」尤嘉麗站在女兒身側,輕摟她的肩膀,讓渡勇氣給惶然的她。
「我也該是成家的年歲了。」瞅著女主角,婚姻至此決定泰半,他沒有多餘的喜怒哀樂。「除非蒔蘿不肯嫁給我。」
「太好了廣尤嘉麗欣慰的笑了,一笑泯干仇,儘管先前多次因他的傲慢而氣怒,但只要能夠結為親家,她願意一筆勾消。
蒔蘿一逕望著他,心底充蕩著訴不出的聲音。
她該要快樂的,甚至還要歡呼幸福的來到,可不知怎地,她覺得他好勉強,他不是真心娶她的。
但她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多想,用力地擠出笑容,這是她盼了好久的承諾,即使未來仍是未知數,她樂觀地相信老天爺不會再一次作弄自己。
畢竟在她出生落地那一刻,它忘了給她健康的身體,現在,它該會記得賜她一個好男人……
第三章
連續幾日的密集聯繫,自家夫婦終於與豫讓談妥了結婚細節。
原則上,他們決定給小倆口一段時間培養感情,以結婚為前提、以未婚夫妻的方式交往,然後便可省略訂婚的繁文縟節,直接舉辦一個不令白蒔蘿過度疲累,卻隆重盛大的婚禮。
豫讓同意了,對於這些麻煩的旁枝末節,他沒有過多的意見,因為這段婚姻並非建立於他的期待之下。
他們如何盤算、想要怎麼策劃都無所謂,只要不影響到他、不讓他感到心煩,他沒有意見,也盡可能的配合,因為這場婚姻僅是權宜之計。
於是,依著他們計劃裡的步驟,他和蒔蘿展開了正式的約會。
星期日,尤嘉麗主動幫女兒約了他,說好陪她一起去看某個旅日畫家的油畫展。
站在公園門口,蒔蘿垂著頭,注視腳下紅磚的眸子不敢亂瞟,她的個性極為內向,不喜張顧仰盼,只是一逕維持相同的姿勢。
她不曉得豫讓住哪裡,對台北交通的壅塞問題也沒什麼準確的概念,看看手錶才一點多,她來得或許太早了。母親告訴她的時間,是一點整基金會左側的小公園見。
每個星期日,她固定會到防癌基金會幫忙及宜導防癌的重要性;因為自身的健康因素,教她秉著鼓勵與安慰別人的心態,成為防癌基金會的一分子。
她始終相信行善事積福報,當以義工的身份幫忙他人時,她總是感到生命特別尊貴與富有意義。
她想幫助這個社會上其他像她一般有著病痛的患者,將自己的樂觀感染、傳遞給他們,分享她與病魔抗戰的經驗……其實她最想說,希望大家不要放棄希望,她就是一個例子,因為看見了人生的光亮,生命於是有了光采、生活有了目標,自此活得神采奕奕。
每個人都該有個夢想的,因為心中的那個夢想會支持你一直努力下去……
沉浸思緒之中,蒔蘿不知又站了多久,雙腳漸漸有了酸意,但她仍保持原來的站姿,下頷抬高了幾度,視線的落點就在腳尖前方的一塊小石子上頭。
離她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跑車裡,豫讓銳利的鷹眼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他已經觀察她很久了。
她長長的直髮自耳際滑落,遮住了大半蒼白的面頰,直挺的鼻樑和小小的嘴,讓人感受到一股濃濃的憂鬱氣息;那樣秀氣細緻的唇鼻,該是溫柔婉約的,卻在她的臉上彰顯出強烈的憂鬱。
她始終低著頭,長長的扇睫遮住了她的眸子,教人不禁期待能夠在她的眼底看見除了憂鬱之外的東西。
她的五官小巧細緻,組合起來卻彷彿連結了天地間巨大的哀傷;而她的身材,只能用弱不禁風來形容,讓人想起秋田里的一根麥桿子;這樣的女孩不該穿藍色的洋裝,她已經承載不住更多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