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調查過了,這是事實。」安恭齊的口氣忽然由強硬轉為和緩。「彩潔,一個拉大提琴的男人怎麼配得上你?他不過是玩音樂的人,既沒財富,也談不上什麼社會地位,你怎麼可以跟那種男人在一起?」安恭齊是個傳統且觀念保守的人,他不認為一個藝術家能夠帶給他女兒幸福。
「不要再說了!」彩潔憤而打斷父親的話。「你說的話我聽不懂。他不是『拉大提琴的』,也不是『玩音樂的』,他是一個音樂家,有正當職業,有藝術涵養,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顆善良的心。我喜歡他,我愛他,無論你怎麼扭曲他,都不能改變我的心意!」
「啪!」安恭齊舉起手一揮,在太太的驚呼聲中,一個巴掌已經落在彩潔的臉上。
而他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一直以來,他對彩潔連說話大聲一點都捨不得,但他今天居然打了她!
「彩潔……」他本想向前安慰女兒,但隨即告訴自己,為了女兒好,他絕不能心軟,忍一時的痛苦,將可換來她一輩子的幸福。「我已經決定了,你和瑋勳提前在下個禮拜訂婚,我希望你……」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彩潔歇斯底里地狂喊著。
媽咪看到女兒傷心成這樣,忍不住也掉下淚來。「小潔,媽咪和爹地是愛你的,就是因為愛你,所以才不能讓你這麼任性地和那位唐先生在一起,你要相信我們啊!」
「走開……」彩潔躲進被子裡哭喊著。「你們統統都走──」她哭得已經有些聲嘶力竭了。
「算了,讓她靜一靜吧!」反正這時候說什麼她也聽不下去了,安恭齊這回鐵了心,絕不再放縱她。「放心吧,過一會兒她就想開了。」
他摟著太太的肩膀,走出彩潔的房間。
聽到關門聲後,彩潔哭了一陣,然後掀開被子,抓起那本雜誌。
看著看著,淚水滴落在她的手心,愈聚愈多……
她抬高自己的手掌,看著晶瑩的淚珠,居然對眼淚說起話來。
「你是我的眼淚,一定知道我的心情,對不對?你說,一定是雜誌亂寫的,他明明不喜歡那個嚴俏君的,對不對……」她太寂寞了,寂寞得只能和自己的眼淚說話。
她相信雅之,但是一看到他們兩人的合照,心卻好像有千百把刀子在割劃著似的。
她忽然能夠瞭解雅之當時看到報紙的心情了──即使相信對方,但仍然免不了有種受傷害的感覺。
「雅之,我好想你……」淚水灑在書報上。
就算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是她的命運。但在認命之前,她一定要再見雅之一面,就算這真的只是一段萍水相逢的愛情,她也要親口聽他說結束,她才會死心。
他是她這一生中唯一的愛戀,無論如何,她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週刊上報導,唐雅之今晚在國父紀念館有一場演奏會……這是她唯一可以見到雅之的機會了。
只是,自從回家後,爸爸不但增派了幾名警衛在大門口看守,還特別吩咐傭人盯著她,她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出去啊……
在國父紀念館的貴賓休息室裡,唐雅之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沉思。
「雅之,再過十五分鐘演奏會就要開始了喔!」嚴俏君穿著一襲黑色的露背洋裝,匆忙走進休息室。「怎麼啦?」她注意到唐雅之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
「這篇報導是怎麼回事?」雅之指著放在茶几上的週刊。
「怎麼,你還在想她啊?」俏君看了看週刊,這件事她昨天就已經聽說了。
「我問你這是怎麼回事?」雅之放大了聲量。
俏君摸摸鼻子,這男人真開不起玩笑,最近他心情不好,還是少惹他好了。
「我怎麼知道怎麼回事?你該不會以為是我搞的鬼吧?」
雅之忿忿地瞪著她,一臉「你心裡有數」的表情。
「喂,我才不會那麼沒品,我雖然喜歡你,但也不需要用這種手段呀!告訴你吧,據我所知,這應該是她父親安排的吧!」
「她父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雅之不明白,安恭齊有必要為了他,如此大費周章作這些報導嗎?
「這還不簡單,為了要讓安彩潔死心啊!」俏君是個聰明的女人,一眼就能識破安恭齊的用心。
讓彩潔死心?
這句話忽然提醒了唐雅之。安恭齊為什麼要這麼做?彩潔不是已經有未婚夫了嗎?他這麼做是要讓彩潔對誰死心?
難道,他真的是誤會彩潔了?
「何況,雜誌報導的也並不完全都是假的啊!難道你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俏君大膽地坐在他的腿上,雙手攀住他的脖子。
「我們只是工作的夥伴。」雅之揮開她的手。
「雅之,我奉勸你一句,她不適合你。」她知道失戀的男人最需要女人溫柔的撫慰,所以這段日子以來,她努力想找機會乘虛而入。
「你以為你知道什麼樣的人適合我嗎?」雅之冷笑著。
「雅之,她生長在這種家庭裡,沒有婚姻的自由,也沒有戀愛的權利,她的父母更不可能讓她跟著你繞著地球跑。這種大小姐只是無聊跑來找找樂趣,你們之間根本是不可能的。」
「你說夠了沒有?」雅之倏地站起身來。
「雅之,你要去哪裡?」俏君緊張地從他腿上彈跳起來。
「演奏會要開始了,不是嗎?」他從衣架拿起西裝穿上。
真是奇怪,有些人老是以為自己知道別人適合什麼、不適合什麼,其實,沒有人會比當事人更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正當雅之拿起大提琴時,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請問唐雅之先生在嗎?」男人梳著整齊油亮的髮型,卻給人一種冷漠陰沉的感覺。
「先生,這裡是休息室,外人不能進來的。」俏君立刻站了起來,確保雅之不受外界干擾是她的職責。
「我是唐雅之,你是?」雅之站得挺直,面對這個來意不善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