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
「你不是才新婚不久?」他不客氣地問。
「新婚不久並不代表不能出遠門。」費翰淳看也不看妻子。事實上,馬雲盼壓根兒也不會在意這事,反之,她希望他離得愈遠愈好。
「我看也是。」鐵冀雲答得也挺順的。
「怎麼,夫君這張臉--有得救了?」馬雲盼佯裝關心地詢問。
「是啊,不曉得小娘子介不介意讓丈夫遠行半年?」先前說是三個月,這會兒鐵冀雲倒是故意將時間拉長。
「雖不捨得,也得讓他將臉醫好啊。」她風情萬種地盈盈一笑。「您說是不是呢,鐵大哥?」
鐵冀雲不答理她,逕自望向費翰淳。「費二弟,既然弟妹如此識大體,我也就安心將你帶走了。」
「鐵大哥打算何時出發?」
「不急,不急。」鐵冀雲嘻嘻一笑,四十好幾的人還有著頑童心態。「好不容易來您府上作客,最起碼也待個幾天再走,我都還沒吃到香的、喝到辣的,這樣太可惜了。」
「鐵大哥想吃什麼儘管吩咐,保證讓你大飽口福。」費翰淳溫文一笑。
「哈,那就好!那就好!」
接下來他們開始敘舊聊天,但一提及江湖近來發生的事,鐵冀雲可起勁了,口沫橫飛說個沒完,讓聽不懂的馬雲盼枯燥乏味得受不了,也不管禮貌與否,表明自己身體微恙便匆忙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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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的貴客!」
氣忿地扯下髻上的簪花流蘇砸向鏡台,馬雲盼惱火地一屁股蹬到椅墊上。
「不過是個大粗人和個平凡女子,也配得上讓我親自過去會面?辦個該死的大老粗竟然還敢用那種不屑的眼光看我,擺明是瞧不起我,可惡!他以為他是誰呀?憑什麼這樣對我不敬!」
馬雲盼愈想愈生氣,愈想愈火大,腿一伸踹倒了張凳子。
「嘔死我了!還花了這麼時間梳頭打扮挑衣服,簡直像個大傻瓜!」
唉,她又在發飆了!茵茵無奈心想。
「都是妳不好!」一肚子悶氣無從發洩,馬雲盼又把看不順眼的茵茵列為頭號出氣筒。「都是妳!為什麼不弄清楚來人是誰呢?瞧瞧我受了多麼大的委屈!這全是妳的錯!」手指著茵茵大聲咆哮著。
「是,都是奴婢的錯。」她莫可奈何地回答,一臉的垂頭喪氣,攬錯代罪好像成了她的必要苦難。
馬雲盼霍地站直,咬著牙,一掀手打算揮她個幾巴掌,就在這當頭,蓮媽突然出聲阻止。
「哎呀,二夫人何必為這丫頭動肝火呢?」她陪笑地安撫著馬雲盼。「您也知道她無論做什麼事都會犯錯,就別理她了,或者我請燕總管挑個較精明的丫鬟伺候妳,出去哪兒帶在身旁也比較體面,您覺得這主意好不好?」
馬雲盼冷冷地放下手,嗤聲又坐回凳子上。
「也對,我是這山莊的二夫人,身邊怎能用個瘸了腿又笨手笨腳的丫鬟?傳出去豈不笑話!」
「既然二夫人同意,明天我就請燕總管挑一批婢女讓妳選幾個留在身邊服侍。」蓮媽連忙再道。
「還是奶娘瞭解我。」馬雲盼又恢復了驕傲的表情。「就照妳的做吧,至於茵茵,乾脆就安排她去廚房工作,反正她這副德性到哪兒都礙眼。」
「是的,二夫人。」
茵茵無話可說,分不清這感覺是解脫還是傷感。
她的親娘不想留她在身邊,要把她遣到別處去,這麼一來,母女間的感情就更加疏離而薄弱了,那條看不見的親情線,恐怕真沒繫在兩人心上。
默然輕歎,茵茵不禁懷疑起自己來到這世上是為了什麼?
又究竟是為了什麼,要這麼辛苦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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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鐵冀雲與他的徒弟安排好住處後,費家兄弟倆極有默契地前後來到滄浪山上的一處八角亭裡。
這座山的地勢不高,周邊卻有奇巖群峰環抱著,涼亭名喚「滄海亭」,居高臨下看見的卻不是海,而是灰濛濛的綠色大地,遠霧繚繞的靜夜裡,就見亭簷掛著的圓紗燈籠盞盞點燃。
雇守的侍衛退下後,費雋淳佇足於竹笆欄杆前。山裡氣溫偏低,卻見他穿得單薄,一襲鐵灰色的衣袍微微飄揚著。
「你這麼貿然作了決定,好嗎?」這話是背對著費翰淳說的,語氣輕描淡寫,卻聽得出其中的關心。
「大哥這不是說笑?」原本坐在亭裡石凳上的費翰淳緩慢起身,鬼胎盤踞的臉孔相當平靜。「您不也一直想將我的臉盡快醫好嗎?現下機會來了,我怎能輕言放棄,還辜負了鐵大哥的一番好意?」
「可你才剛新婚。」他眉宇輕蹙,卻仍沒有回過頭。
「新婚是一回事,治好我的臉又是一回事。」費翰淳身倚紅色樑柱,望著山下裊裊騰空的白色炊煙,風一吹,便無情地散盡。
「二弟。」一句二弟,費雋淳已經無聲地來到他面前。「你老實跟我說吧,馬雲盼是不是有刁難你什麼事情?我看得出來,你並不快樂;而她,也看不出有半點為人妻室的樣子。」
「我跟她很好,大哥想得多了。」他搖頭拒絕了兄長的關懷。
「是嗎?恕我不客氣地再問一句,你們圓房了嗎?」
「大哥!」費翰淳霍地移回視線,聲音微微一怔。「這是我和她的事情,您可否讓我自己來處理?」
「以你這般寬厚仁慈的個性,我認為你是拿她沒辦法的。」
「你錯了,她沒有你想像中那般糟糕,除了一開始無法接受我的樣貌之外,現在的她,也正努力著適應咱們府裡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很難說服這個形同嚴父的兄長,只能盡量隱瞞個中事實,免得這有損顏面的事情再度鬧大。
與其受傷後得到眾人的同情眼光,他寧可選擇孤獨地承受。
「哦?」費雋淳嘲弄地笑了。「努力適應?所以打扮得花枝招展、遲了大半時辰匆匆出來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