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楚君彥悲痛的說。「我答應您……」
隨著這句話,禁錮他的枯瘦手指失去所有力氣,緩緩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楚老爺去世了。
當這個消息,隨著楚君彥走出病房而宣佈時,楚海棠哭得不能自己,楚寒纓抱住她不停的安慰,而她自己紅著眼眶,強忍淚水,站在一旁的沉浩澤轉過頭,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傷痛。
而楚君彥則是疲累的坐在椅子上。剛來到楚家時,他一心一意的只想為老爺效命,想做一切讓老爺高興的事,可是當他發現老爺根本不在乎他的意願,徹底將他視為一個傀儡後,那種感覺就消逝了。
楚君彥用手支著額頭,側臉看了正在安慰楚海棠的楚寒纓一眼。
楚寒纓感覺到他的視線,通紅的雙眼也回望他。
但楚君彥隨即避開了她的視線,楚寒纓不知他為何如此做,但也無法開口問,只能將疑惑藏在心裡。
若他和寒纓在一起,兩個人就什麼都沒有,他失去了繼承楚家的地位跟權力,也等於失去了保護她們姊妹的羽翼。
他不可能帶著寒纓走,讓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陪他去過那種負債的生活。
楚君彥將臉埋入雙手,到這種地步,他已經毫無選擇的餘地。
第五章
楚老爺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楚家在黑白兩道、商場政壇都各有勢力,所以喪禮算是辦得相當風光,來志哀的政商名流、達官貴人更是絡繹不絕。即使抽不出時間來,也都會遣人送上輓聯。
楚君彥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得很好,完全不墮了老爺的面子。而喪禮、出殯等場合也都是由楚君彥全權作主,所有的人都知道,楚君彥已經等同於楚家正式的接班人。
在處理老爺的身後事時,楚君彥也建立了他的威信,在楚家中他就是取代老爺崛起的新勢力。
楚老爺去世後的七七四十九日,就是最後的尾七。
楚家的靈堂一直沒有撤掉,在尾七這日,依照習俗,要請和尚來唸經超渡,送老爺最後一程。
而這日,楚家人也決定在靈堂守一整夜,直到天明。
楚家所有的親戚都到齊了,楚寒纓跟楚海棠也坐在靈堂裡,她們穿著黑色洋裝作為喪服,這些日子以來,淚水早已流乾,取而代之的是平靜的悲傷。
楚寒纓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時會抬頭偷看前方不遠處的楚君彥。
打從爺爺去世那天起,楚君彥就一直非常忙碌,偶爾她想和他說些話,也總是一兩句就被打發掉了。
是因為楚君彥很忙嗎?可是……為什麼,她覺得他像在躲著她?
想到這,楚寒纓的雙手緊緊交握。
即使偶爾他眼神瞄過她,也總是迅速掠過,像是沒看見一樣,為什麼?
「肚子好餓……」
身旁的楚海棠,突然有氣無力的低聲抱怨。
「海棠,我們在替爺爺守靈呢!」楚寒纓小聲的警告楚海棠。
「我知道,可是現在已經兩點了……」楚海棠可憐兮兮的說著。「從七點的晚餐之後,我就沒有吃任何東西了……」
說的也是,楚寒纓環顧四周,想必這些親戚也都餓了。
她站起身,走到廚房去吩咐宋媽做好足夠十幾人吃的宵夜,接著再幫忙宋媽將宵夜端出,分送到親戚手上。
老爺的表侄,曹勝和自然也來了。三十三歲的他,黑色的西裝穿在他身上,不但顯現不出氣質,反而讓他更像個游手好閒的無賴。
楚寒纓一向不喜歡他,在她跟海棠十三歲的時候,曹勝和曾經來家裡拜訪過,但幾句話就惹得爺爺大怒,把他趕了出去,從此不准他再進入家門。
如今老爺去世,曹勝和頂著老爺表侄的身份,照樣大搖大擺的進入楚家大門。
以輩分而言,寒纓跟海棠,還要喊曹勝和一聲叔叔。
楚寒纓雖然討厭他,但基於禮貌,還是走到他身邊輕聲說:「請吃宵夜。」
曹勝和混濁的小眼睛瞄了楚寒纓一眼,臉上有著猥瑣的笑。
「寒纓,妳越大越漂亮了,我記得幾年前看到妳,還只是個小孩子嘛!想不到沒幾年就……嘖嘖……」
楚寒纓對這種無聊的言語,只能勉強笑笑。
「我把宵夜先放在這了。」
她不想跟他多扯,馬上從曹勝和身邊離開。
接著楚寒纓走到楚君彥身旁,坐在旁邊的座椅上。「吃點宵夜吧?」
楚君彥看也沒看她一眼。
「放著吧!」
這種漠然徹底的傷了楚寒纓。
為什麼?要不是礙於這麼多人在場,她真的好想大聲問出來!
但是她不能,可她又不願意放棄。
楚寒纓試著繼續攀談:「這些天來,為了爺爺的喪事,你一定很累吧?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請儘管告訴我……」
她的話語已熱切的表達出她的心情,可是楚君彥就像一座冰山,任何熱情都不足以融化他。
他依舊淡淡的響應:「這是我分內該做的,沒什麼。」
看她t眼呀!為什麼不看!
「君彥……」楚寒纓終於忍耐不住,哀求的喚他,希望他能轉頭看著她,即使看她一眼也好。
而這深情的呼喊,也讓本來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視、面容冷酷的楚君彥,稍微動搖。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裡皆是不忍與憐惜,但他隨即表情又變,為了自己的失控而悔恨,接著用冷漠覆蓋住一切。
「叫我君彥哥。我……是妳的兄長,妳理當該這樣叫我。」
兄長?楚寒纓不敢置信,美麗的大眼在他臉上徘徊。
他這是在拒絕她嗎?
「你才不是……」
「我是。」
楚君彥終於轉過臉,正面面對她。他俊美的臉孔此時只有嚴厲,和對她的深深厭煩,好像看到什麼惹人厭惡的東西一樣。
「現在,回去妳的位置,不要再來打擾我。」
楚寒纓咬著下唇,接著霍然起身,但她沒有回自己的位置,反而走出靈堂,到出靈堂前,楚寒纓都還保持著嫻雅的姿態,但一到無人的走廊上,她就再也難以抑制的嗚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