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了推門,發現門鎖著。他心裡想,只要狠狠踢上一腳,使勁推它一下,他便可以闖到裡面。他的眼睛仍然從容冷靜,稜角分明的臉上嘴巴緊閉。他差不多快要娶到手的那個女人曾經把長著這張臉的他稱作罪犯。他沒有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因為那個時候他們已經關係很僵,他根本不想知道。
這張臉可以變得很冷漠。現在,當他盤算著闖進這棟可愛的老房子的時候,他就是那副模樣。毫無疑問,這棟房子裡裝滿了某個階級的富貴女人喜歡的那種古董和珠寶。他那雙淺藍色眼睛可以出人意料地變得熱情深沉;他閉成一條線的嘴巴可以彎曲成迷人的笑容,也可以凝結成堅硬的冰塊。他堅實的下巴上有一條小小的傷疤,這是突然撞在一隻緊握的拳頭上的小鑽石戒指上造成的後果。他身高剛好不到六英尺,身體活像個拳擊手或者鬥毆者。
兩者他都當過。
此刻,涼爽的風把他長及領邊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他覺得只要稍稍花點力氣,不到三十秒鐘便能闖進去。
即使他沒有大門上的鑰匙。
他轉了一圈又回到門前,一面快速而又響亮地按了一陣門鈴,—面透過門上漂亮的玻璃窗向裡張望。看上去真漂亮,他心裡想,冰花玻璃上還蝕刻著花紋,而且差不多跟錫紙那樣毫不透明。
他又按了一次門鈴,然後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把它插進鎖裡,自己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是一股女人味道。那是他走進門廳,踏上打亮的地板後產生的第一個想法。空氣裡迷漫著桔子、油、鮮花的味道和一陣陣誘惑人的香水氣味。右邊是線條流暢優美的樓梯,左邊是敞開的通I句正廳的人口。
整潔得像一座女修道院,同時卻散發著那種魅人的性感的氣味,他想。女人,在羅伊斯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屋裡跟他想像中的十分相似。漂亮的古典式傢俱,柔和的色調,昂貴的吸塵器。他心裡這麼想的時候,注意到小小的圓桌上有一副閃閃發亮的耳環,一些昂貴的小玩意兒,它們就隨便放在那裡。
他從牛仔褲的後面口袋裡拿出一台微型錄音機,一面慢步走過去,一面開始做記錄。
櫻桃木壁爐台的上方掛著一幅巨大的色彩鮮艷的油畫,引起了他的注意。在那麼安靜的房間裡掛著那麼艷麗、那麼巨大的油畫,本會不大和諧。然而,他發現,它很有吸引力,是對激情和生命的頌揚。
他注意到角上的簽名——丹·坎·麥格雷戈——推斷這幅畫為麥格雷戈家族許多兄弟姐妹中哪位所作。這時候,他忽然聽到有人唱歌。
不,說實話,他認為這稱不上是歌聲。他一面回到走廊裡,一面把錄音機關掉並塞進口袋裡。在他看來,把這種糟蹋惠特尼·休斯頓的愛情讚歌的嗓門稱之為尖叫、嚎叫,抑或是貓叫春就已經是客氣的了。
不過,這畢竟意味著屋裡不只是他一個人。他沿著走廊朝聲音的方向走去。當他踏進一間陽光充足的廚房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完全是男性才有的讚賞的笑容。
她個兒很高,他心裡想,而主要是腿長。他估計,那兩條光滑漂亮的長腿可以彌補她所缺乏的唱歌才能,而且還綽綽有餘。他看她彎著腰,腦袋伸在冰箱裡,屁股撅起,扭呀,轉呀,一副如此美妙的樣子,任何男人,無論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都不會抱怨她唱歌走了調。
她漆黑的直髮如黑夜般黑、似雨絲般直,一直披到那懇求男人去摟抱的細腰間。
她穿著他一向樂於觀賞的那種最性感的內衣。如果她的芳容配得上她的身段的話,那確實會使他的上午變得陽光燦爛了。
「對不起。」他本來以為——甚至希望——她會嚇一大跳,或者大聲尖叫,但是他見她繼續鑽在冰箱裡取東西,繼續唱著歌,便揚起眉毛說,「好吧,不是我不欣賞這種表演,而是你也許想要休息一下。」
她把屁股飛快而又熱情地扭動一下,引得他從牙齒縫裡發出噓聲。然後,她伸手拿過一張可能已經凍得堅硬的食品單子,一手拿著一隻雞腿,一手拿著一罐軟飲料,轉過身來。
她沒有嚇一大跳,但確實尖叫了一聲。羅伊斯抬起一隻手,伸出手掌,開始為自己解釋。勞拉耳塞裡的音樂仍在響個不停,她只是看到一個陌生男人,被風吹亂的頭髮,牛仔褲已經褪色,一臉的邪惡,十個魔鬼加起來也比不上他。
她飛快舉起蘇打水,朝他的臉砸過去。當蘇打水距他眉間還有一英吋遠的時候,他單手把它接住了。但是,她已經走到長桌跟前。當她重新撲過來的時候,手裡捏著一把切菜刀,她的眼神告訴他,她會毫不猶豫地用刀剖開他的肚子。
「放鬆點。」他舉起雙手,繼續以溫和的口氣說。
「別動,甚至不准呼吸。」她大聲說,同時一步步地順著長桌朝電話走去,「只要你向前或向後走——步,我就掏出你的心。」
他估計,只要花大約二十秒鐘就可以解除她的武器,但是事後他們當中有個人——很可能是他自己——便要縫上幾針。「我不會動。你看,我敲門的時候你沒有回答。我來這兒只是想……」就在這時,他朝她的臉瞥了一眼,看到了耳塞,「哎呀,問題出在這兒。」他伸出一個指頭,慢慢地叩了叩自己的耳朵,然後把手移過頭頂叩了叩另一個耳朵,以誇張的方法向她表示,「取下你的耳塞。」
她在火冒三丈之餘剛剛意識到自己還在聽音樂,便把耳塞拉了下來,「我說過你別動。我這就叫警察。」
羅伊斯想要露出從容的微笑,「不過,你會顯得非常愚蠢,因為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我是卡梅倫安全設備公司的,我敲門的時候你沒有回答。我估計是惠特尼唱得太響。」他的眼睛盯著她的眼睛,「我只是想要掏出我的身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