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旭少爺,大夫剛才替你把手矯正回來,交代你這幾天多注意些,今天就讓小的替你沐浴吧。」
小春子將他那由拇指岔開順著手心以綾布裹繞腕部而上,露出十根手指的雙掌,小心地擱放在澡盆的邊緣,克盡己職為他擦洗著身體。
「阿姬呢?」多謝這支大掃帚的雞婆,不狠狠揍他一頓難消心頭之恨。
嵐旭忿忿不平地掄起拳頭,不料用力過猛,立刻令他痛心疾首冷汗淋漓。
「息怒!息怒!才說你的十指雖能活動,但太用力遷延到腕部,難保不會隨時再脫臼,你怎就健忘了?」小春子拿起毛巾猛替他扇風。「阿姬說她對你好抱歉,溜出旅店懺悔去了。」
嵐旭怒火升起。「我人在這裡,他跑出旅店懺悔給誰看?」
小春子邊替他擦拭肩膀,邊喃喃低語地說:「雖然她很開朗,但畢竟是個女孩家,一受到挫傷,難免想偷偷躲起來療撫情緒。」
「見鬼的!真正重受打擊可是本大爺,三番兩次對他動情,這種痛苦比他難過幾百倍!就算他是女孩子,又如……」嵐旭心頭猛然一顫,倏地站起身,動作劇烈,濺得滿地都是洗澡水。「你說什麼?他是女孩子──」
小春子對著這突來一吼,嚇得四肢發軟。
他急忙辯道:「你、你聽錯了,我說的是『小孩子』不是『女孩子』,阿姬橫看豎看都是個小少年,怎可能是女孩子?!」他睜眼說瞎話的功力一等一!
「但我明明聽你說他是女孩子,小春子,你該不會有事瞞著我吧?」他瞇起十分可疑的眼眸。
小春子臉上血色頓時盡失,結結巴巴地辯駁:「我……我向老天借膽也不敢瞞你任何事!嵐……嵐旭少爺,你快坐回澡盆,天氣涼,小心著涼!」
「真的?」
「是、是……」
「嵐旭少爺,我有話跟你說!」
客房的門扉赫然一聲被推開,夏姬倏然冒失衝進來,乍見俊男出浴圖時,她的反應先是一呆,隨即難掩興奮捂著嘴巴哇哇叫起來。
「嘩嘩!難怪你能單手支撐我的重量,嵐旭少爺,你好精壯哦,比起我那堆同伴,你一個人足足抵過他們兩個人。」
她一雙美目忍不住在他身上亂瞟一通,一隻小手指賊頭賊腦戳著他健碩的胸膛肌肉,感覺他觸感還真是好耶!
嵐旭眉間一皺。「你的同伴是男人?」他在求證他的性別。
她用力點了一下頭,嫣然笑道:「嗯,我們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哥們!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一個一個越長越高,只有我一直這麼矮,就不能再穿同一條褲子了。」
「短腿。」
嵐旭譏刺她一句,興趣缺缺地坐回澡盆,手臂掛在澡盆邊緣仰頭閉目起來。
他忍不住輕歎,心境真是五味雜陳,落差極大。
乍然聽見夏姬是女孩兒時,他心狂放似火,以為所有事情都有令人滿意的解釋,好歹說明了為何他老對他感覺特殊,沒想到……唉,他依然是男孩子,還是個有一群好到可以穿同一條褲子朋友的男孩子。
煩!
夏姬對小春子頻頻比手劃腳,一下指嘴角、一下指耳朵,示意她要跟嵐旭少爺說悄悄話,揮手要他出去。
小春子求之不得,猛點頭,毛巾一扔,立刻腳底抹油似的落跑了。
夏姬澀澀地抿抿唇,抓起毛巾就蹲在澡盆邊替他擦洗起來。
「嵐旭少爺……」她唯唯諾諾地講了四個字,卻看見他張開眼,直直望進她的瞳子裡,瞬間瓦解她花了好多時間建設起來的勇氣。
「小春子呢?替我洗澡的人是他,你身上的那層皮,我準備沐浴完後再來剝,你不必急在這一時!」
嵐旭面色平靜,嘴裡的火藥味卻濃得嗆人。
「我知道你很生氣,如果你決定要剝我的皮,我一定不反抗乖乖受罰,誰叫我粗心大意,為了幾顆小石頭把你推下馬,害你摔得那麼難看……」
「你不用強調我的姿勢。」嵐旭凝視她,眼眸泛起一抹冷光。
他果然很生氣!
夏姬的面容倏地沉下,兩隻小手攀在澡盆邊,噘著唇,好生愧疚地說:「對不起,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話。」
「說完了沒?說完的話,門在你身後,滾!」
「嵐旭少爺,我想過了,你不是我阿爹,這裡也不是我的村子,我不應該再恣意妄為,像只深山來的怪物。我跟你說,在你手腕恢復前,我自願替你做牛做馬,一定乖乖聽話,絕無任何怨言,你說這樣好不好,可不可以原諒我造成的傷害?」
夏姬依舊賴在他身邊嘀嘀咕咕,至於那道火爆的逐客令,彷彿從來沒鑽進她的腦海過。
「我不需要。」他潑了他一桶冰水,心中早軟化,就是不願輕易饒恕他。
就讓這張罪過的嬌顏再為難一些時候吧,豈能自己在這裡難受得要命,卻由他在一旁手舞足蹈,像個沒事人一樣呢?
「你假裝不就得了,好不好嘛,嵐旭少爺……」她輕輕搖著他的肩膀。
意志力剎那融化在肩上那十根纖纖柔指間,軟綿綿的觸感早令他心亂成一團,連呼吸都分外淺促吃力。
「該死!」他低咒一聲。
「是,我知道我該死,你不要生氣,我真的好抱歉。我看這樣吧,你甭等到洗完澡再剝我的皮,現在就動手,看你是要打還是要罵都沒關係,我很堅強的,你儘管來吧!」
她咬緊牙關,向嵐旭傾近她那張純美無邪的面容,等他揍得她鼻青臉腫。
嵐旭不發一言凝著她水靈靈的五官,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他的胸膛開始微微起伏,他可以清楚感覺到那股奇異的悸動,開始又在體內不安分地蔓延開了。
他究竟中了什麼邪?!夏姬等了他好久,卻不見他動作,偷偷睜開一隻眼睛觀察情況,見他只是不言不語深深瞅著她,好詭異哦!她只好眨眨眼,無奈地抬眼看他。
「怎麼了?你不會是連打罵,都懶得理我了?」她擔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