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英道:「中帳也不可能,他們的態度甚至比小帳還謙卑。」
「肯定是大帳!」丁牧斬釘截鐵。「大帳的日約王不久前仙逝,新王繼位就像新官上任,三把火胸中燒,極可能私派部屬掠奪諸城財富,以供應大帳本部。」
「高人說,依斗數,星分於十二宮,數定乎六十位。十二宮為夫妻宮、子女宮、財帛宮、疾厄宮等等;六十位即十四顆主星組合的星系……」
東英道:「如此一來,他們就無須表示臣服,因為只須拿下伊犁,大清與中亞各國貿易的重要孔道從此便落入他們的手中;這一天一旦來臨,可觀的財富自然湧入他們荷包。雖然鋌而走險,但確實值得一搏。」
「就算計劃失敗,他們也大可否認那幫哈薩克人與他們有關係。」丁牧接口道。
「看來,他們要自尋死路,我們也不必跟他們客氣了。」東英幽深低語,沉沉殺意穿透空氣,引出一陣森寒詭冷的氣勢。
大夥兒不自覺的對看。「將軍,你的意思是?」
東英沉然,了無笑意道:「查出他們的藏匿之處,一舉殲滅,我要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以牙還牙!
「東英,你根本沒把我的話聽進去,我說你──快要死了!」
玉靈突如其來的溫柔低語,瞬間怔住眾人。
「你說什麼?!」
東英以為自己聽錯了。
玉靈詳細說明。「斗數中,大限主十年之運途,小限主一年之運途。天傷、天使二星,為不吉星曜,此二星,限內逢之,乃主凶災,如無吉神相助,乃死。」
「這是什麼鬼話?」
「不是鬼話,是警告。」她揚著笑,平鋪直敘。「加上命盤所推,巨門化忌沖照你小限命宮,怕是要大難臨頭。」
這怎麼得了?軍士們聞言血色盡失。「將軍!」
滿意五、六雙眼睛此刻總算專注在她身上,玉靈盈盈笑道:「總之,高人指示──你身上的暴戾之氣太重,勸你別再大動干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東英鎖眉咕噥一陣,再開口便是沒好氣的咆哮。「荒謬!我是武將,配刀不捍衛自己的疆土,難不成殺雞宰羊?!」
玉靈毫不理會他的怒氣,逕自冷冷地道:「孺子不可教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東英倏然瞪她。
「早猜到你會是這種反應,若不是你的錦晴額娘托付我來,我還寧可待在京城看你入殮。」玉靈立刻禮尚往來地回敬回去,她向來吃軟不吃硬。
「入殮?玉靈格格,你這話未免說得太──」一旁的丁牧忍不住開口道。
「丁牧,我和東英間的感情有多微妙,你是知道的,前一句話當然說說而已,否則我就不會坐在這裡了。」玉靈斜睨丁牧一眼,表明自己和東英的交情匪淺,自己會大老遠趕來這裡也是出自關心。
不過,她也不會時常待在這裡就是了,因為……
她還有別的事忙,一件她必須全心全意投注的事。玉靈心想。
「是……」丁牧支支吾吾地應道,心裡卻在嘶喊:哪有人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玉靈於是繼續對東英說道:「我來這裡除了知會你死定了之外,你額娘還命我帶來了破解之術。」
「有破解之術?!」
眾人喜出望外,這種事應該早點說嘛,害他們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東英卻沒空去評定她的驕縱作風,他瞭解他額娘的個性,此事若不是非同小可,她不會派玉靈來此撒野,可想而知,事態嚴重。
他真的注定客死他鄉,在劫難逃嗎?
忽然得知自己死期將近,東英實在說不出一剎間猛然湧入心頭的複雜感,但誰都想活命不是嗎?
事已至此,他只好板著臉問:「什麼破解之術?」
玉靈啟開細膩花唇品茗。「有什麼難的?不就是找吉神嗎?」
她幽魅地笑著。
※ ※ ※
疏勒城
「我們不是什麼富裕人家,但阿卓是好青年,不僅靠自己的力量栽培出一大片的葡萄園,還在湖區養了兩百多隻鴨子、五百多隻綿羊,松羽嫁到我家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但肯定苦不了。」
一位母親、一位兒子,外加帶上兩份薄禮──一看就知是在提親。
「阿卓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擁有一半維吾爾血統、一半滿人血統的華發老父,溫和地道。
眸光與女兒短短一觸,顯得格外的溫柔。
落落大方的女兒,唇角始終鑲著淡淡的微笑,柔順地正跪在矮桌前,聽著大家一來一往的談話。
婦人的笑意加深了。「松羽和阿卓從小就是鄰居,成了婚之後,感情一定非常融洽。」
「這我明白。」老父微微點頭。
「老爹,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松羽的。她對我而言,就好比疏勒城中的一顆明珠,我一定會珍惜她,不會讓她吃苦的。」阿卓使勁揚起聲音,努力展現自己誠懇的態度。
老父被他純憨的表情逗得笑不攏嘴。
「你這些話已經講了六遍了,你對松羽的用心我看得出來。不過,松羽不僅是你的明珠,她也是我的明珠,我一向疼愛她,這件事……我得尊重她的意思。」
婦人在一旁等不及的問松羽:「既然如此,松羽,你覺得如何?」
「是啊,松羽,我是否有幸能娶你為妻?」
母親、兒子,全一個樣。
「他們這麼急,松羽,你就給他們個答覆吧!」
松羽緩緩抬起晶瑩柔美的臉蛋,將視線移至婦人身上。
「我不討厭阿卓,而且對他刻苦耐勞的人生態度由衷敬佩,我想……這樁婚事,我同意。況且,我們兩家住的這麼近,只距離兩條街,我若想探望我阿爹,也隨時都能回來,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聽到松羽的回答,阿卓嘴角的笑意掩飾不住他眼神裡的狂喜。
她繼續文雅地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相信自己能成為合格的妻子與母親,唯一令我放心不下的,是爹。現在事情既然能兩全其美,我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