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是這種結果?
她不顧一切的回頭找他,換來的為什麼是這樣令人痛心的結果?
虧她還因為他一席動人心魂的告白感動不已,一顆心為他而融化、沉溺,到頭來,竟全是她會錯意!
花言巧語是為了把她留在將軍府,藉以滿足他享受齊人之福。
到時候,左有玉靈體貼的服侍他,右有她以供不時之需,這邊玩玩、那邊逗逗,天知道會不會哪天她一推開門,床上躺的正是他們翻雲覆雨的調情身影──
「下流!」她咒罵他,不想不氣,越想越氣。
眼前已是一片混濁,未來只怕是明朗不了……
回家,她要回家,打一開始她就不應該回頭的。
她幾乎像是逃離什麼似地直往前奔跑,只模糊地感覺到有尖銳的碎石子透過軟鞋扎進她的腳底,而兩邊的林木壯大高聳,像兩排險峻的峭壁,包圍著她、吞噬著她。
忙亂中,她沒注意到路邊一攤突兀出現的草堆,一腳踩了進去,事情登時在一瞬間爆發,草堆下的大網倏然彈起,一衝上天將她網住,強力往上垃。
她就像只驚弓之鳥,直到看清自己的處境時,整個人已經被網子吊上了半空中,不斷地晃動著。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松羽的心緊張得要蹦出來,在大網中,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而在同時,從距離陷阱不遠的草叢裡步出了五名裝扮粗俗的壯漢,毋庸置疑,這陷阱正是出自他們之手。
松羽不疑有他。「請你們把我放下來,我不小心踩中陷阱了!」
「喂,兄弟,小姑娘叫咱們把她放下呢!」說話者的口吻中含有一絲嘲弄。
同伴們相繼露齒一笑。「好,咱們把她放下,嘿……」
東英勒緊他的馬,使馬兒緩慢踱步向前,以便他看清樹幹上懸掛著的半截繩子。
一察覺事情有古怪,他銳利的眸子改為低頭搜尋,企圖在地上找到蛛絲馬跡;然後,他下馬,伸手朝凌亂的草堆探去,瞬間撿起了一片眼熟的精緻布料。
這正是他贈予松羽的布──
他眉心緊蹙,霎時掐緊了指間的衣料。
※ ※ ※
松羽一直等到網子停止拖動,才得以坐起。
她渾身是傷,緊緊握著自己的雙手,除了看見它們微微顫抖外,還看見一道接一道的紅腫擦傷。
「二當家,你瞧我們捕到什麼動物了?」五名漢子扔下網中的松羽,興高采烈地擠到頂著圓肚子的矮胖男子身邊爭相邀功。
矮胖中年男子以牙撕下一口鵝腿肉,再仰頭灌了一口酒。「什麼動物?羊嗎?連續吃了幾天鵝肉,都煩了。你們若捕到羊兒,快去弄只烤全羊,正好換換口味。」
說完,打了一個飽嗝,拍拍隆起的大肚皮。
「二當家,你要吃烤全羊,小弟等會兒馬上去辦。不過,嘿嘿,網子裡的不是羊,是人!」
男子抬起左眼皮,使壞的挑了一挑。
「哦?」
「二當家,請看。」
二當家在乍然看到網內的倩影時,不禁大感意外地彈坐起來,懶散德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哪兒弄來的?」
「大家在西邊山頭設陷阱準備捕些大型獵物時,她誤觸了陷阱自己送上門來的!」
二當家啜完杯裡的酒,對松羽拋出了不懷好意的注視,搓著兩隻肥手一股腦地朝她逼近。
松羽見狀,不由自主倒抽一口氣,瞪大雙眼望著他,在退無可退的狹小空間中不斷往後挪移。
「尤物、尤物……」
來到她跟前,二當家立刻迫不及待地彎腰伸手要去摟她,巴不得當場將她抱個滿懷,以抒發他囚禁已久的慾望──
「二當家,你認出她是誰了嗎?」五名手下挨到他身邊問,一張張骯髒污黑的臉不解風情地佇在他耳邊湊熱鬧。
二當家熱情登時降了半截,怒沖沖地旋過頭來瞪著他們問:「快說!她是誰?」
手下擰笑。「她啊,不正是伊犁將軍的女人嗎?大當家就是因為她才被東英那狗娘養的給釘死在樹上。」
「她?!」
「這是屬下親眼所見,錯不了。上次屬下等人喬裝成娘兒們潛入將軍府要刺殺那狗娘養的,她就在府中,與狗娘養的打得可火熱呢!」
「二當家,這女人是咱們報仇的機會,要好好利用!」
聽著他們的對話,松羽腦門湧上一股恐懼感。她顫聲道:「你們……是那幫哈薩克人?」
「『那幫』?」二當家譏笑。「哪幫?」
「我看過你們為非作歹的情形,你們全是沒人性的強盜!」
「死到臨頭,還敢教訓人?嘖嘖!看來不把咱們的來歷報出來,你還真把咱們當成下三濫的土匪了。」
「哼!打家劫舍難道還有上三濫下三濫之分嗎?」松羽嗤之以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來的勇氣,竟敢在虎口上拔牙!
「口氣倒是挺沖的。」二當家嘲諷地高喊起來,在場的人格格發笑。「咱們這些大爺全是被大帳趕離祖國的亡命之徒,惹毛了大爺,小心把你碎屍萬段。」
「喝──喝──喝──」
「喝──喝──」
一大堆人紛紛舉高手中武器瘋狂揮舞、叫囂,藉以呼應他們頭頭威風凜凜的警告。
二當家十分享受被人愛戴的感覺,肥厚的唇角牽動臉上的腫肉,露出志得意滿的噁心笑容。「不是我們喜歡流亡異地,而是我們願意為偉大的理想奉獻生命。大帳在西域為什麼永遠名不見經傳?為什麼永遠列居小國?」
松羽瞠大眼睛眨也不眨,她壓根兒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就是因為領導者魄力不夠!」他說得憤慨不已,肥嘴中不斷噴出口水。「如果領導者能有我們的遠見,他就應該知道一旦攻下伊犁,數不盡的財富立刻滾滾而來,凡欲經此道者都必須遺使表示臣服、要求通貿。」
「你想吞併滿清國與周邊列國的貿易主幹?」好大的野心……
「但領導者卻因崇尚軟性政策,將我們這群人視為亂黨趕出大帳。從此之後我們便在天山北路一帶為亂,將爛帳嫁禍給大帳,以破壞大帳與滿清的友好關係;讓兩國反目成仇、刀劍相向,便是大帳把我們趕出家國必須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