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驚小怪。」
玉暘不以為然地冷眼瞅著她,將身上最後一件遮身物——褻褲,隨手一扔,趁著晶瑩剔透的皎潔月光涉水進入湖中。
他以合掌的雙手舀滿水自頭頂澆下,清水便順著他身形的起伏流瀉而下,發出清澈細緻的聲響。
冰冷的湖水洗盡他一身的塵垢和疲憊。
「舒服。」他暢意地道。毫無顧忌迎著月光伸展體魄、清洗身體,似乎再沒有比這更自然、更理所當然的事了。
「唔!」阿扎蘭駭然轉身,幾乎是用爬的驅遷到距離她最近的松木邊,背著他怔忡抱住樹,小臉緊緊貼在樹幹,恍若那就是她的避風港,說什麼也不睜開眼睛。
「太可怕!」她極力要閃躲佇足於粼粼水面上那男人的模樣,可是那一個寬闊而豪邁體魄,還是深深印進她腦海。
她確定他擁有一副傲人的體格,其中所蘊藏的敏捷行動力,絕非平常人所能及。硬朗的肌肉和豐碩的胸肌,結實的腰和狹窄的臀……
她整個人不由得燙熱著,而眼角的餘光竟不知不覺瞟過去,她可以感覺到那些湖水溜過他結實大腿的光滑感。
羞慚直震她無邪的心口,她急忙又扭頭低斥自己。「不許看,不許看……」「喂,你一個人在那裡嘀嘀咕咕什麼,要不要過來一塊洗?」
「一塊洗?!」她的雙眼立刻瞪大,心臟差點停掉。「不要不要不要,你自個兒洗,男女授受不親,我才不要洗!我才不要洗!」
一個全裸的男人,她躲都來不及了。
「提醒你,你現在的模樣只能用『蓬頭垢面』四個字形容,這一帶只有這湖能清洗身體,不洗可得骯到下一個城鎮。」他慵懶的聲音再度傳來。
「用不著你管!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張羅!」
貓哭耗子假慈悲,也不想想是誰的傑作?她滿腔怨懟,帶著濃濃的責難和褪不去的紅暈,將自己不斷往那幽暗的樹叢中藏。
「喂,你別越躲越遠,我看不見你。」
這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奉誰的命令來帶她?若說他的來意為善,那些尖酸刻薄的舉動該作何解釋?反之,他若來意不善,貝子爺都已表明不會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她涉入險境,應該就不會害她!畢竟還有誰比他們更清楚她所經歷的浩劫呢?阿扎蘭忽然為己身孤立的處境悲涼起來,心上千頭萬緒。家園已毀,棲身處亦在一夕之間遠去,取而代之是一片茫茫然的前程,她能信任誰?能依附誰?命運終究還要給她多大的考驗?還要奪去她多少珍愛的東西?一種傷痛的情緒,燙人的眼水早已交錯在她的眼眶中。
「教你不要越躲越遠,你想藏到哪去?」他突然聳立在她面前慵懶地閒閒問著。「你……」她張大嘴巴,眨眨眼望入那毫無遮蔽的男性體魄,她先是青天霹靂的低呼一聲,隨即像失去控制地放聲尖叫,她倏然站起,迴避那不高不矮、不偏不倚的猥褻高度!「你不要——」
她甩過去的柔荑搶先一步被扼住。
「搞什麼?又想打人?」
阿扎蘭雙頰泛紅。「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
打不到他的人她誓不罷休!頂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顧不得右手不得動彈,她埋頭就是一陣狂捶,莫名其妙哭得像個淚人兒。
「夠了,你!」
玉暘攔腰一把抱住手中的小潑婦,原以為這樣至少能讓她冷靜點,不料阿扎蘭臉色立刻變白,發著抖,覺得身心俱受創,自尊蕩然無存。
終於在她慘絕人寰的尖叫之下,玉暘俊逸的左臉一剎那間多了五條爪痕,他又呆了!
*** *** ***
月色依舊美,哭泣的聲音依舊在哭泣,阿扎蘭的心緒已經跌到谷底。
「阿扎蘭……阿扎蘭……看這邊,阿扎蘭……」
一陣刻意壓低嗓門的耳語聲,喚回她紊亂不堪的思緒,視線循著聲音的來源探去,果楨的身影不知何時竟已如此接近她。
「果楨?你怎麼在這裡?」她同樣以細而不斷的聲音回道,直覺反應是俯低身子緩緩爬到他身邊。長如稻穗的苒草野籐替他們提供了最佳的屏障。
「我來救你。」凝著她教人憐疼的面容,果楨情不自禁深深地端詳她。「你為什麼哭成這樣?他欺負你了嗎?可惡!我一看見那傢伙一絲不掛的在湖邊洗澡就知道有問題,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幾乎不給阿扎蘭解釋的機會,他氣得就要衝出去。
「不是的,果楨少爺,你誤會了!」她伸手一拉,趕忙抓住他的衣袖阻止。「我哭是因為我抓傷他的臉,他沒有罵我,只是很不爽!」
「呃?!什麼?那他洗澡……」
「純粹為了潔身。只不過因為他太率性,對男女間『非禮』之事毫不避諱,一眨眼便突然赤條條站在我面前,還不准我離開他的視線,所以我才……」
「那他還是欺負你!」
「但是,後來他就同意我躲在這裡……」他雖害她哭個不停,但至少他沒強人所難逼迫她一定要瞪著眼睛看他洗澡。
「你別被他騙了,他一定打什麼歪主意!」果楨憤恨地道。「不管了,今天不管如何我都要救你走。來吧,阿扎蘭,趁他現在注意力分散時,我們快走!」
「我……但是他叮嚀我不准逃跑……」
她被果楨抓緊手心,無從選擇地跟著他。
「你聽他放屁!」
「可是那是他讓我躲在樹後的唯一條件!」
「是嗎?那你希望我說什麼?說阿扎蘭你繼續窩在那裡,難得他這麼寬大為懷,千萬別讓他失望嗎?」他嗤地一聲,不為所動,一徑拉著她小心翼翼穿過一波波的草浪。「我……不是這意思。」阿扎蘭被他問得手足無措。
「再說——」他的眼神變得陰鬱,深吸了一口氣,咧齒笑道。「阿瑪及額娘他們改變主意,左想右想就是覺得不該讓你跟著他走,哪怕有何重大的變故都該由他們出面擔待,所以特地命令我來把你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