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強而有力釘進她心房。「這……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以為他們心意已決。」奇怪,今天的眼淚好像流不完。
「額娘說,一想起你泛著淚光頻頻回首的無助模樣,她就後悔了,懊惱自己竟忘了『送佛送上西天』這句話。阿扎蘭,額娘喜歡你,說你乖巧懂事,長久以來,一直待在她身邊照料她的起居,捶背、?風、梳頭,什麼都願意做,她哪捨得你走?就是一時鬼迷心竅罷了,你別跟她計較。」
阿扎蘭感動得亂七八糟。「那些全是我心甘情願做的……」
「那就不要讓我聽見你三心二意的話。」
她抿著唇瓣,點點頭,不再存有絲毫猶豫,便跟著他迅速遁入森林小徑,加快腳步衝向無垠的大荒野地。
漸漸的,兩人十分成功地由林子裡逃出來。
令阿扎蘭意外的是,果楨步伐不僅沒有加快的跡象反而變慢、變緩,甚至索性暴露於月光下,停住了。
「怎麼回事?有什麼不對嗎?」她一臉茫然,正不斷喘息。
果楨回望她狼狽的模樣,眸子裡突然閃過某種不該是他這年紀所應有的神態光芒,太複雜、太深沉!「阿扎蘭,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
阿扎蘭感覺到心跳微微震了一下。「先下手為強?什麼意思?」
「我們不難預料玉暘發現你不見時會作何反應。」他冷靜的分析。「他既然千里迢迢來內蒙古接你回京,一定有強大的理由在背後支配,不容他輕言放棄。現在他好不容易把你弄到手,你卻溜了,他不氣沖沖地追上來才怪。」
一股冷意突然湧上她的心頭。
「阿扎蘭,我們鬥不過他,唯一的方法便是斷了他追捕的本錢!」
「你想殺他?!」她激動的問。「可你說過貝子爺和福晉願意挺身保護我,那又何必弄出人命?」
人命關天,她不想再墜入那暗不見天日的絕望深淵,殺人……
太可怕了!他頓了一下,倏然撇開眼迴避問題。「你……你放心啦,我不是真的要弄死他,只是讓他暫時追不上我們。你瞧,我只是在兩棵樹中間牽上一條繩子用來堵他,他一騎馬經過,後果就是跌個人仰馬翻,沒什麼大不了的。」
真的沒什麼大不了嗎?阿扎蘭順著果楨的目光望去,凝視那條在空中被風吹得微微彈動的繩子,一句話也沒說,卻不停在想,萬一,萬一估算錯了怎麼辦?不知是風冷,還是心冷,她開始發抖。
*** *** ***果不其然,玉暘為追回整了他一遍又一遍的俘虜,正騎著他的愛馬快步追蹤地上清晰的腳印,不捉回她誓不罷休。
這女人挺怪的,細瘦的身段,纖雅的氣質,一雙玉雪透徹的翦水雙瞳,動不動就掛著兩行迷惘無助的淚珠,乍看來明明是個毫無主見的弱女子,為何轉瞬間的舉動,又讓他有被耍了的感覺?先是出其不意甩了他一頓巴掌;再來是他瞧見她慌亂無措的模樣,難得他願意抱她安撫她的情緒,然而想不到賞過來竟是五道血淋淋的爪痕;而現在她乾脆漠視他的警告,來個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想玩火是嗎?他奉陪。
漫天濃雲逐漸掩蓋了月姊兒,夜色越來越暗了。
忽地,濃雲緩緩散開,月光隱現,他看見了阿扎蘭!「阿扎蘭!你給我站著不准動,別再替我找麻煩!」
玉暘發出一聲吆吼,夾腿一踢,馬匹猛地往前衝,飛快的腳程恍若凌空疾馳,快如閃電。阿扎蘭自始至終站在路中央,直挺挺的迎視他,對於他的出現,她竟未做任何反應,這讓他覺得分外詭異。
猝然,十分微細的一道閃光,讓他意識到情況不對,他頓時明白他所犯下的嚴重錯誤,這是個陷阱!然而為時已晚,儘管他立刻猛拉韁繩,但仍來不及煞住馬,還是衝上那條高度正好在馬腿上的繩索,連人帶馬被絆倒,轟然摔落地面。
玉暘翻身滾落地,一陣劇烈的疼痛接踵而至,猛地在他胸腹炸開——地上刻意擺上的巨大石塊霎時撞進了他的胸口,他悶哼一聲,瞪大眼,便昏了過去,一動也不動地橫躺在地。
「快!阿扎蘭,趁現在快跑,他昏過去了!」
果楨從陰暗的樹叢後奔出,邊跑邊向阿扎蘭揮手。
「可是,他……」
「放心,他死不了的!最多在地上睡一晚。走吧,我們快走,趁他不省人事,我們有多遠跑多遠,這裡是我的地盤,我們只要躲起來,就算他把整個內蒙翻過來找,也未必找得出我們!」
「果楨少爺,我看不出他還有氣。萬一他並非只是暈過去,而是撞斷了骨嚴重地內傷,我們放著他不管,他勢必喪命!」而且不需要太長的時間。
「我們沒有時間了,難道你想跟他回京城嗎?阿扎蘭,快過來這裡,別猶豫了!阿扎蘭!」不安在她體內不斷地擴張,激盪得她兩腿不停顫抖完全動不了。
她怕!她真的會怕!她可以想見原本溫熱的體溫,一點一滴從他身上褪去,漸漸的,他覺得冷、覺得寒,取而代之寒意沁入他的皮膚、直襲他的心肺,他的手會變得好涼,臉色變得灰白,最後中不覺得痛、不覺得冷,連手指都不動了,因為他已氣絕身亡。
那她呢?她又成了殺人兇手,不……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拋下他不管……」
「阿扎蘭!」
「果楨少爺,若貝子爺和福晉還在等候你消息,你不如先走一步,別讓他們伸長脖子擔心,我只要一確定玉暘沒事,傷不致命,我馬上就追上你。」
罔顧果楨的勸阻,她冰冷的嘴唇逸出一聲輕喘,急促的腳步聲已然跨過樹林,她幾乎失步地跪下身子去探視一臉青白的玉暘。
「阿扎蘭,你快離開他,他隨時會醒!」
「那一跤,他摔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