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子瑾攬緊了眉,久久,連單子敬離開了都不知道。
秋風吹起落葉,他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庭院的亭子裡,方覺得秋風蕭瑟。
熟悉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帶來了她溫馨的氣息,一件披風披在他的身上。
「天冷,別在庭院坐著。」她輕聲道。
「木藍……」他開口喚她,喉嚨因太久沒說話顯得沙啞。
「嗯。」
他握著她略帶冰冷的手,皺眉道:「怎麼不多穿點衣服?」
「我很暖和。」她安撫著他,讓他摸著她穿著的棉襖,他的眉頭才舒緩了下來。
反覆摩挲溫暖她的手,他若有所思的說:「楊書文要見妳,妳想見他嗎?」
她沉默了,他屏息等待她的答案,秋風吹起了枯葉,庭院裡迴響著呼嘯的風聲,彷彿過了許久,她幽幽的說了。
「他既然有心找我,我是該和他談談了。」
他下巴一緊,眉頭攢了起來,握著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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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仍在恍惚中,沒有察覺到他一閃而逝的脆弱。
「好,我讓他見妳。」他咬著牙道。
幾次張口又忍了下來,終究沒有說出來,她會知道他的患得患失嗎?知道他決定賭一把嗎?而這正是他此生最大的一場豪賭。
他離開了,留下她一個人在庭院裡,看著落葉掉落滿地,風一刮,捲起了枯葉,在空中打圈旋轉,更滿園蕭瑟。
好快,來到單府已經半年多了,從春天到秋天,經歷了季節的更換,而她過去一年多來,心境從冬天走到了春天,挺過了風風雨雨。
「繚綾。」楊書文看到她,熱切的喊她的名。
她靜坐在庭院裡,目光深遠而幽靜,轉過頭來看他的眼光生疏而冷淡,他不禁止步了,才一年多,眼前的人竟讓他感到陌生。
「繚綾,我尋遍整個蘇杭,問了所有熟識妳的人,都無法得知妳的消息,我就一間一間繡坊的找,最後我都要絕望了。」
「就算找到我又如何?」她仍是不冷不熱的溫度。
「繚綾,妳是我的未婚妻,是我自小就決定要守護一生的女子,妳為了我傾家蕩產,一個人孤苦伶仃,我怎能棄妳於不顧?」
她的眼睛冷冽明亮,神態祥和安定。「你已經洗刷冤屈,並且求得功名了,又何必多此一舉來找我。」
「妳是一個女子,都能以生命來遵守誓約,何況我堂堂一個男子,又怎能辜負於妳?」
她冷笑一聲。「你已成婚,還說什麼婚約呢!」
「成婚?我沒有成婚。」他俊秀儒雅的臉上寫滿憤慨。
「你……你沒有成婚?」她遲疑地問。
「沒有。」他急得大吼。「我最怕的就是妳誤會,當日我人在邊疆,知道自己無罪了,於是我日夜兼程趕回來。中途遇到了尚書徐大人,我拜他為恩師,他向皇上舉薦我,可當我回到揚州時,妳已經不在了。」
「那……那當日怎會有人說你娶了尚書大人的千金,轎子……還抬過了朱家。」
楊書文又搖頭又歎氣。「徐大人雖然有意將女兒許配給我,但我早已言明有未婚妻,於是徐大人才將千金許給和我同鄉的楊慶文,他和我同姓又同鄉,在尋找妳的過程裡,我才發現有人以為我成親了,我料想妳也誤會了,所以我更加心急如焚。這一年來,我踏遍蘇杭每個角落,而今好不容易才找到妳。」
他沒有成婚!書文沒有負她!頭頂的陽光一下變得猛烈,照得她都暈眩了,在秋日的陽光下,她搖搖晃晃的站起,勉強倚著石桌才不至於跌倒。
書文遵守承諾,守著婚約,整整找她找了一年多……天啊!他沒有負她,沒有辜負她的一番情意。
「繚綾……」楊書文握著她的手,激動的嗓音都啞了。「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終於找到妳了!」
從模糊的視線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曾是她十幾年生命的眷戀,她將情意繫在他的身上,他最終還是沒有辜負她啊!
原來,這世上還是有值得相信的感情,還是有重情重義的男子,原來,她為他所做的一切終究沒有白費。
兩道情淚從她眼裡緩緩流下,是釋然,也是感恩,這天地畢竟沒有辜負她啊!
「繚綾,和我走吧!我現在已是揚州巡撫,再也不是昔日任人欺凌的書生了。」楊書文真摯的說。
她眨了眨眼,眼前的書文一直都沒有變,依然文質彬彬,但是,她卻沒有當時的悸動了。
「書文。」她深吸一口氣道:「我已經不是當初的繚綾了,在這一年來,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我知道。」他溫柔的說:「妳是單家的丫頭,不是昔日養尊處優的朱家小姐,但是這不會影響我想娶妳的決心。」
「我不只是丫頭。」她迎著他的目光,勇敢的說:「我是單子瑾的……妾。」
昨夜,子瑾還抱著她,要她成為他的妻,為他生兒育女,與他共度一生,今天,即使面對書文的深情,她也得對他誠實,她的心……已給了單子瑾啊!
楊書文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而她則堅定的迎向他的目光,準備好要接受他的責難。
即使單子瑾並沒有勉強她,是她自願的,但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她在這「未婚夫」的面前仍是不可原諒的。
「繚綾,妳以為我會怪妳嗎?」他沙啞的聲音飽含深沉的痛苦。「當我知道妳變賣全部的家產救我的時候,我是何等的感激;當妳失蹤的時候,妳可知我是多麼的著急?當時我在心裡發誓,只要妳能平安無事,無論妳遭遇到什麼樣的事,我都會愛妳、敬妳,妳仍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眼淚迸出眼眶,木藍感動在心。自從以為書文背叛自己後,她就一直處在強烈的自我譴責中,朱家數代的產業在她手裡散盡,姥姥因憂慮而病死;此時,從他的口中吐出這番話,讓她有種被親人原諒了的感覺。